15、玉团光

红迎枕等一应物件，一一铺排好。

    片刻后就见芳姑娘领了众位桃花社的社友进屋入座，品评起先前的诗作来，公认的今日桃花社魁首却是那花氏，让楚涟漪好生讶异。自家姐妹中六姑娘和柳茜雪都是能诗善赋的才女，平日里作诗都是把头筹的人物，今日却输于了花氏。

    楚涟漪因想忘记当前的尴尬处境，所以精神全集中在了外间，却被那唐楼的动作撩扰得心慌意乱。

    楚涟漪这才知道现在在夹壁的时候，唐楼的脚乱动，不过也是为了踩出机关来，楚涟漪因为误会他而红了脸，可旋即又想起他的所作所为，焉能说他不是故意的。

    “这个太贵重了。”楚涟漪怎么肯收。

    却说那楚涟漪被唐楼拉入暗门后，伸手不见五指，用手四周摸了摸，才发现这是一个夹壁，狭窄局促，仅容得下两个人。

    唐楼笑而不语。

    唐楼拉住她的手道：“跟我来，小心台阶。”

    楚涟漪瞪大眼睛，一副完全不相信唐楼有这等好心的意思，感觉他就是在诱骗良家妇女。

    楚涟漪已经顾不得同他辩解什么定情之物的名义了，只要他肯将镯子归还，什么都好说。可回头又想，如今自己浑身光赤赤的能有什么物件，又想着只有头上还有些首饰，那当中只有那枚玉簪最为贵重，便从头上将和阗白玉并蒂莲花簪取下递于唐楼。

    “我知你身上带的东西不多，我只要你一件贴身之物就是了。”却见唐楼越过楚涟漪的身子，往前倾，楚涟漪心里大惊，以为他要去拿自己的肚兜之类的物件。

    “既然你收了我两样东西，是不是也该再送我一样物件？”怎么能有人前一刻才笑得凉冰冰，下一刻又涎皮赖脸的，楚涟漪别头不理他。

    那手绢一角系着女儿家随身带的物件，比如楚涟漪带的就是一枚金雕富贵如意纹的口脂小盒，不过两个指甲盖大小，系在手帕一角，有时用过茶点正好可以补一补妆容。

    楚涟漪忙接过被子，拉得紧紧的，好不容易暖和了些，只是内里湿透的小衣贴着肌肤，依然不舒服。

    “你还是把湿衣服脱掉吧，当心着凉。”唐楼转过身不看楚涟漪，举起右手道：“我以列祖列宗的名声发誓，我，唐楼今日绝不对姑娘有不轨之举。”

    楚涟漪在他背后，望着这个无赖，咬得牙痒痒，什么叫“今日绝不”？那将来呢？

    楚涟漪别开头，不理他，真是妄想。

    楚涟漪见过无赖的，但从没见过这般无赖的，“你算什么守礼之人，你敢说这一切都不是你设计的？”

    “你不说也无妨，只是如今称呼起来麻烦一点儿，不过我见姑娘长得粉妆玉琢，肤光如玉，不如就叫玉团，或者粉团也好，你看你更喜欢哪个？粉团？玉团？”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楚涟漪被逼不得不贴近唐楼的胸口，她浑身湿透了，仅着了小衣，那唐楼的手贴在她的背后，温热湿润的气息熨帖在她后背，虽贪图那一丝暖意，但到底抵不过女性的矜持。

    却见他脚下的动作停下后，暗格里“咔嚓”响了一声，仿佛是机关开启的声音，唐楼推了推那夹壁的墙，墙缓缓转动，一股阴风从地下吹来，冻得楚涟漪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

    “谁送你了，明明是你做贼偷去的。”楚涟漪脸红地反驳。

    唐楼反而脱了鞋，坐上炕，“那边没铺褥子，再说我也冷着了，咱们挤一挤可不更好。这密室建在山腹，有暗河流过，即使夏天也凉透沁人。”

    楚涟漪果然不敢再动，“你坐过去。”

    “不过我更想从你嘴里知道你的名字。”唐楼笑着靠近楚涟漪的脸。

    这种时候楚涟漪自然不会拒绝，生存总比面子来得强烈。

    “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说过，要重新送你一件定情之物，送你那玉梳是我上元灯节闲逛时选中的，当时只想你戴着一定好看才买下的，不想那夜真遇见你了，可毕竟不够郑重。”

    楚涟漪倒没看出唐楼做起家务来居然也是头头是道的。其实也不难，平日见丫头做得多了，自然知道怎么摆放，不过是拿出来摆上而已的举手之劳。

    此时唐楼正好摸到了火折子，吹燃了，将墙壁上的万年灯点燃，楚涟漪这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四四方方的密室里。

    “你，你无赖。”他明知道女人家爱惜名声是不可能声张的，却非要指鹿为马。

    “好，不急你了，你且说说要回镯子的理由，我听着要是有理，便还给你。”

    唐楼见她模样也不说话，只从自己腰上解下一枚玉佩来，是一枚凤戏牡丹碧玉佩，玉色澄净莹透，雕工精美|逼真，摸起来温润暖安，是玉佩中的绝佳上品。

    肤光如雪，玉峰起伏的美景半遮半掩地展现在唐楼的面前，两个人此时又是扑做一团的，好不尴尬。

    楚涟漪使力地往后靠，想要离开唐楼，他倒好，得寸进尺，还向前迈了半步，将楚涟漪挤在了角落里，脚却在下面乱动，楚涟漪不得不使力掐了掐唐楼的手臂，低啐了一声，“不要脸。”

    哪知唐楼又得寸进尺地靠近她，在楚涟漪的头发上嗅了嗅，“你真香。”

    楚涟漪习惯与人心思暗藏地周旋，不怕唐楼耍赖，却怕他如此直白，反而堵得她无话可说，脸色羞红。

    “哼，你既怕污了我清誉，怎么不自己躲入这密室，留我一人在那里，大家都知道我是落水湿了衣服，并不会见怪，本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却被你……”楚涟漪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遇上了这等下流急色之徒。

    第二次见面，楚涟漪又是投鼠忌器，被人吃尽了豆腐。

    “我见有人来了，怕人见到咱们在一起，污了姑娘的清誉，这才莽撞之下拉了姑娘跑的。”其实唐楼说的倒是实话，他早就知道楚涟漪进了西厢房，也知道她在更衣，所以一直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想等她更衣完毕这才出来相见，哪知道那丫头安彤自作聪明，迟迟没将衣服送来。

    唐楼低笑，“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雨润庵，第二次见你就在那灯节上，你在街对面买枣泥盒子，我追下楼便不见了你，可急坏了我。”

    唐楼笑了笑，果真绅士地转过身去，打开左侧的立柜，从里抱出了一床棉被，将差点儿冻成冰棍的楚涟漪裹住。

    再后来见到芳姐儿同一群女客过来，他这才拉了楚涟漪躲入暗格。

    “这凤戏牡丹佩冬暖夏凉，与我身上的蛟龙戏水佩是一对儿，是我家传给儿媳妇的家传宝，你且收起来，自有妙用。”

    楚涟漪点点头，茶好，水好，冲泡还算得宜。

    唐楼越说越直白，臊得楚涟漪不行，心想古人怎么还比现代人还开放。其实这真是楚涟漪的误解。

    唐楼痛得低呼一声，却道：“冤枉啊，冤枉。”

    唐楼见她眼圈泛红，想起楚府十二姑娘在外的名声，知道她在家的日子只怕要看人脸色行事，也知道楚涟漪的婚事今后只怕也要那老夫人做主，便道：“既这般，这镯子还你也行，只是你须得另送我一件定情之物。”

    楚涟漪万分不情愿，却不得不跪坐起来，一手拉着被子，一手将唐楼束发白玉冠上的金簪取下，又将玉簪插上，居然也相得益彰。

    布置好一切，唐楼才道：“把鞋脱了去炕上坐着吧。”

    楚涟漪诧异，“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怎么知道我戴着好看，指不定是你买给别人的，却拿来匡我？”楚涟漪的语气里已经不自觉地泛酸了。

    那眼神看得唐楼好笑，“姑娘你可别误会，我可是守礼之人。”

    “谁会嫁你啊，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居然敢说这等大言不惭的话。”楚涟漪回嘴道。

    门启开后，楚涟漪发现内里是一间布置十分齐全的卧室。靠左墙是一张紫檀雕缠枝莲纹的拔步床，床左右是顶天立地的紫檀嵌螺钿大立柜，边上有专供妇女梳妆的妆奁。屋子正中放着一张紫檀雕莲瓣束腰长案，案上摆放了一扇紫檀雕花边座嵌玉璧插屏，插屏左右是一对紫檀座玉壶春瓶，案后挂了一幅红烛照海棠图。屋子右侧是一张冷炕，炕上置紫檀雕莲纹曲腿小几，地上铺了大红罽茵。

    紧接着唐楼又抱出棉被，想要铺在床上，楚涟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打算，忙出声道：“不。”

    唐楼却从背后抱住楚涟漪道：“你别躲着我，我定然会娶你，你也定然会嫁我，我只是想亲近你。”

    唐楼被人说中心思，耳畔有一丝粉红，可嘴巴上却依然不知收敛，“如果仅是我躲了，我又怎么再见你？”

    楚涟漪双手抱着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正前方是一张冷炕，炕上一张卷草云纹曲腿小机，屋子中间是一张四方桌，上面扣着茶具，十分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