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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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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韩令,可他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眼泪就那么流了出来。

    然后,那柄韩令赠送给她日常防身的匕首从季泠的袖口里滑了出来,被她反握着,推进了自己的心脏。

    她没看见窦五娘,也没看见漫山遍野的火把,甚至也没看见楚寔。

    文秉正道:“在宫门外臣的小厮手中。”

    再然后王院就看到一批人马疾驰而来,心里先是有些警惕,枪已经握在了手里,待看清楚之后才发现居然是皇帝亲临。

    韩令想让她进退由己。

    包裹里有家书,还有一枚扇坠。

    但有一点儿余德海却是知道的,那枚扇坠子从此就没离开过楚寔的手心,上朝、睡觉,甚至洗澡都必须握在手里。

    韩令虽然陪伴了季泠很多年,了解她,却又不那么了解她。他以为他的死能为季泠抹去最后的蛛丝马迹,可却不想想,季泠若是真能安心地用他的死换取安生,她就不是季泠了。

    那枚坠子是什么来历,余德海不敢多问,只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事后有人向文秉正打听了那包裹,所以余德海知道那是楚府当初寄给楚寔的家信。

    北原不知在楚寔耳边嘀咕了什么,站在一旁的余德海只见他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险些步履不稳地摔了一跤,要不是北原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就真摔了。

    定西侯,也就是皇帝的老丈人尸骨被盗了,有人说看到盗尸的人在鞭尸,最后还把定西侯挫骨扬灰了。

    “让他上来吧。”楚寔道。

    除了没日没夜地看奏折和接见群臣外,皇帝唯一的休闲活动就是去堆秀山坐着。一坐半晌,不言不语地摩挲着手里扇坠子上的那枚玉坠儿。这让余德海不停地想起那团尝起来有些咸的水渍。

    余德海听说就是前些年在外领兵的时候,楚寔身边也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就觉得纳闷儿,这同他所了解的男人可完全不一样。像他这样没根儿的男人都会去想,没道理皇帝却过得跟和尚似的。

    因为她看到另一个身影从前面的木屋里飞奔了出来,直扑韩令身边。

    这会儿楚寔失态,余德海也没往女色上去想,只以为是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

    却说楚寔马不停蹄、连夜兼程地赶去了江西,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才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到了江西。

    楚寔发现不对劲,大力地将季泠从韩令身上拉开的时候,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匕首又从自己的伤口抽了出来,血流了一地。

    那不是明摆着的不待见么?

    余德海看了看月亮,这会儿禁宫早就落钥,京城也在宵禁,怎的突然就要出宫?即便有紧急军情,也该是召大臣连夜进宫才是,哪里就要皇帝亲自出宫的?

    好半晌后,楚寔才看向文秉正,淡淡地道:“退下吧。”

    要说这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吧,怎么着也得享受一下吧?就算生活简朴,但女色总是可以享乐一番的吧?

    余德海则是对那包裹又惊又奇,不知是什么神物,能让皇帝居然连政务都不处理了,就那么等着。

    余德海感觉自己又摸着了皇帝的一点儿脉搏。打络子的必然是位佳人,只不知是哪一位佳人。

    “容我把这地瓜吃了,做个饱死鬼上路吧。”韩令道。

    余德海是个人精,很清楚那一刻一定腥风血雨。

    即便是南安的副将王远对实情也并不了解,只知道这一次他们要抓的人是义山王。可南安一直只围不攻,让他们好生焦急,眼看着那么大的功劳就在眼前,却被勒令不许靠近。他就不懂了,义山王的武艺再高,他们这些人南征北战的也不是吃素的,当初抓义教的中天王时也没带这么费劲儿的。

    失去意识前,季泠的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她终究还是为自己做了一次选择,选择不再看他,选择陪伴韩令,不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走上奈何桥。

    这种事儿,贴身伺候的余德海最有发言权,每天早晨都是雄风满满,无能之言绝不是解释。

    这可是一桩大案,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帝当然也要出来说话,旨意里责令西安知府尽快破案。

    出宫?!

    所以她唯一的奢望就是能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

    季泠没睁开眼睛,身前身后事都已经再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楚寔没笑,但也没动怒,只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杀窦五娘呢?”

    余德海都替这帮傻子似的武夫捏汗,你说好不容易打下了功劳,封侯拜将,干嘛非挑事儿?如今的皇帝难道是因为健忘才不追封自己媳妇儿的?

    “山上有座木屋。”南安低头道,“义山王武艺高强,臣不敢靠得太近,不过一直派人监视着。”

    “那不是她。我找了跟她身高一样的女子,比了她和那白骨的腿骨长短。”楚寔说得云淡风轻。

    楚寔依旧很淡然,“我只是为了确定那不是她。”

    于是以楚寔和韩令为中心,包围成了一个六丈大的圈。将士手里全打着火把,将天都照亮了。

    “在哪里?”楚寔连休息都顾不得,下马就直接问道。

    文秉正听说皇帝最孝顺的就是他的祖母,心里就有了计较,纠结着要不要冒一把险。若万一这包裹真讨好了皇帝呢?那他就能在皇帝心里留下印象了。

    季泠抬了抬头,望着几丈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火把,她知道韩令是在用死为她争取自己的选择权,他原本可以躲过这些人的包围的。

    所以韩令为她铺了这条让她自己选择的路。选择藏起来从此销声匿迹,也可以选择走出来,和楚寔再续滑稽可笑的前缘。

    “韩大夫。”楚寔没跟韩令玩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游戏。

    韩令就坐在小木屋外,生了一堆火,用木棍扒拉着里面的烤地瓜。

    “皇上。”看到楚寔的时候,南安松了口大气。

    可有些傻子偏偏就觉得皇帝如今不立后,不纳妃就是对成康县主旧情难忘,余德海只能在暗地里“切”。

    “包裹在哪里?”楚寔略想一想差不多也就猜到文秉正手里的包裹是什么了。那年他送了年礼回府,还没收到回信就已经假死回京,后来回的家书小事儿也就没人再有闲心去管了。

    韩令将最后一口地瓜吃进肚子里,拍了拍手,笑道:“她么?你们在峨眉没有挖出她的骨头么?”韩令大笑了起来,笑得山里的鸟雀全被惊了起来。

    楚寔出现的时候,韩令没躲没藏,就那么从容地扒了颗地瓜出来,掰成两半,甜香四溢。

    余德海追在楚寔身后跑,一边跑一边想,哪有这么不负责的,说一句“出宫”就出宫?好像他不是皇帝一样,什么事儿丢开就能走。

    窦五娘捂住嘴流下了眼泪,她想奔到韩令身边,却在抬脚的那一刹那生生止住了步伐。

    扇坠的络子打得极好,可这么些年过去了,颜色都变旧了,显得有些灰扑扑的,楚寔却牢牢地攥在手里,不停地摩挲。

    韩令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看起来貌似是她选择的退让,实则不过是体面的退场而已,她若不走,想必楚寔是不乏其他办法来刺|激她的。为了让她自己说出“走”字,无辜的芊眠、水晶她们都死了。

    只是余德海哪里追得上楚寔的大长腿,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也只能“望其项背”,眼睁睁看着楚寔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上去。”楚寔没有丝毫迟缓。

    无欲无求,六根清净,喜怒哀乐爱恶欲通通都没有。颇有那么点儿子死气儿意味,这实在不该是一个皇帝的状态。余德海有时候都不明白,楚寔皇帝当得如此生无可恋,当初干嘛那么费劲地要当皇帝?

    可不是么,还真是被余德海给料中了,不过不是在内廷,而是朝廷的那桩大案尘埃落定了,一个都没活。

    日子久了,嚼舌根的就多了,都在怀疑皇帝是不是不能。

    所以包裹歇了好一阵儿才送到楚寔手里。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楚寔一个官员都没再见,文秉正就那么忐忑地站在一边。

    南安赶紧对王远做了个手势,王远点点头,知道这是然他带人赶紧从左右两侧包围过去。前些日子不敢动,所以这些人都藏着呢。

    韩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双手握紧了拳头。

    余德海一边走一边想,总觉得皇帝有哪儿不对劲儿。

    大中午的觐见的是一位扬州籍的官员, 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临退下时, 这人却有些支支吾吾, 楚寔蹙了蹙眉,余德海心里咯噔一下, 感觉这人要糟。

    “确定人还在吗?”楚寔问。

    最后一声“到”字淹没在了短剑刺入心脏的“呲”声中。

    可是扇坠子的络子是线打的,哪里经得住楚寔那么盘,很快就毛边儿了,还有松散的架势。看得余德海在一边比楚寔还紧张,生怕自己赶上那络子散架的时候。

    王远赶紧上前道:“每日都能看见炊烟,今日中午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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