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季泠有些急切，如今她好似和楚寔掉了个个儿，成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楚寔替季泠拨开额前的头发，“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西安府找她们了。你现在身体情况不好，先跟我回湖广。”

    季泠正四处找棉巾绞头发，楚寔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棉巾走到季泠身后，伸手替她轻轻擦起头发来。

    季泠听见《归去来》时，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韩大夫，你听到有箫声么？”

    “如今群雄四起，正是少卿应该振奋起来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他却……”孙阳山恨其不争地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楚寔正面提及孩子。是啊，她必须得有孩子，楚寔怎么可以没有孩子呢？

    “我这个人，做事只问结果。韩令，如果我夫人的寒症还有得治，我依然会信守承诺，如果不能，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其实也没凉多少，至少人的温度感知还没那么敏感，也只有朝夕相处，时时将她放在心上的人才会对些许的变化那么敏感。

    楚寔能拿捏韩令的地方当然是窦五娘，即便是已经放了她，可要她的命却也不是难事。

    戴文斌吃惊地道：“少卿这是什么意思？”

    “表哥，芊眠，芊眠她们……”季泠哭得说不出话来。

    楚寔回过头，本来阴沉的脸上，瞬间就换上了一副温情脉脉的神情，他朝季泠走过去，状似不经意地将她堵在楼梯口，“怎么头发都没绞干就出来了？”

    楼下韩令已经被控制住了，他武艺虽然不错，但也敌不得楚寔的近卫围攻。

    见着楚寔朝她笑，她又羞得赶紧撇开了眼，可最终还是舍不得不看，又偷偷抬起眼皮，正好被楚寔逮着正着。

    楚寔眯了眯眼睛，拳头再次握紧。

    至少他还是她的夫君。

    楚寔将季泠搂到怀里，用脸颊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低声道：“阿泠，没关系的，天无绝人之路，我会再想办法治好你的寒症的。”

    季泠便将在村子里看到的事儿说了出来，“表哥，我，我没办法见死不救，所以求了韩大夫。”

    “那少卿就该知道，定西侯为何会出手。”孙阳山冷静地道。

    季泠立即站起身，又仔细听了听风里传过来的箫声，真的是《归去来》没错。她跟韩令指了指东南边儿的方向，“韩大夫，往那个方向走，我想我们应该是遇到表哥了。”

    楚寔正色看着孙阳山道：“阿泠是我妻子。如果今日我连妻子都能抛下，那翌日还有什么是我抛不下的？”

    百无聊赖的，季泠既不想弹箜篌，也不想下厨，只能去园子里闲逛。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人真正难受的时候，是什么也做不进去的。并不像她梦里那般，还能彻夜地弹箜篌。

    不过每一顿饭她都按时吃了，且吃得还不少。她不想让楚寔以为她在闹脾气，天知道季泠根本就没有脾气可闹。她知道为何楚寔那么生气，是她把他们的一切都毁了。

    孙阳山道：“我不是赌气，只是太失望。当初请我们下山时，少卿说过要解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不破不立。可如今呢？为了个女子，他就置整个陕西的百姓于不顾。”

    季泠虽然心里羞得不行，却一点儿也没退缩。她必须要靠这种亲密来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楚寔还是一直疼惜她的表哥。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却是出于关切。

    “珊娘，你进来，怎么不把你家孩子带来我看看呢？说起来我还从没见过他们呢。”季泠换了个话题道，她知道珊娘要绞尽脑汁的想话题已经很累了。

    这下可终于有了动静儿。

    楚寔的声音突然在季泠身后响起，她回过头看着他，一动不动的，有些不敢置信。

    季泠正走着，却远远望见转角处出现了男子的衣袂，她下意识地就往旁边的树丛后散了去，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出来时果然忘记戴面纱了，所以不能走出去，楚寔会不高兴的。

    洗澡的时候，季泠嗅了嗅自己脱下来的衣服，不由臊红了脸，先前真难为楚寔居然不嫌弃地那么紧紧地抱着她。

    “在想什么呢？”

    “你这也太苛求了。少卿一介文官，能经营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难能可贵。湖广兵虽然凶悍，可也需要时日才能锻炼成材。”戴文斌道。

    珊娘走后，季泠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心里反复响起的都是楚寔的那句话，害怕将来吃不到，所以才不想把嘴养叼了。

    不过这崇山峻岭中，找人可不容易，很容易就擦肩而过。

    戴文斌道：“你笑什么？”

    季泠等了片刻，又抬头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前几日的兵荒马乱，胆战心惊，越发衬得此时的静好格外的甜蜜和让人安心，季泠任由楚寔替她擦着头发，她则痴痴地望着她容仪高洁，丰神俊逸的夫君。

    孙阳山闷闷地道：“这难道不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戴文斌笑了笑,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孙阳山道：“楚夫人活着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死了, 也未尝不是好事。”

    楚寔坐到桌前，冷冷地看着韩令，“韩大夫，虽然我夫人已经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可是她的脑子不清楚，你的脑子也不清楚么？”

    楚寔没再继续看下去，跟着季泠进了门，然后拴上。

    “表哥怎么知道的？”季泠好奇地道。

    楚寔回头替季泠理了理额发，“再睡会儿吧，我晚上回来用晚饭。”

    珊娘一进来就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哎，那些个男人成天忙着他们的大事儿，家都不沾一下，真跟大禹似的，要三过家门而不入。我都好些时日没看到我家那位了。”

    楚寔轻笑道：“别急，我不想伤着你。”

    可有些话她说不出口，没办法让楚寔感同身受，可是她真的不想让梦里那个自己的噩梦在其他人身上发生。

    晃神间，那两名男子已经走到了附近，季泠听声音分辨出来，那应当是楚寔的两位幕僚，孙阳山和戴文斌。

    戴文斌听见孙阳山越说越不像样子，生怕楚寔恼了他，赶紧道：“哎呀，阳山，这个也是人之常情。”

    这日珊娘来看季泠，她一直跟着戴文斌在任上，戴文斌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如今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身体虽然发了点儿福，可看起来越发富态，倒是比季泠更像官家夫人。

    “定西侯，年老了，也没有解民倒悬的志向，为了一己私欲就纵容叛军在陕西境内作乱，好让朝廷知道，不能削他的兵权，还趁机向朝廷伸手要粮饷。这不是逼得官府再加重税赋吗？这是逼得天下的人不能不反。”

    “阿泠。”楚寔的脸色十分阴冷，“在我心里，莫说是六个，就是六千个、六万个人的性命也及不得你一人的命重要。”

    早起楚寔稍微有些动静，季泠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轻声唤道：“表哥。”

    韩令点了点头。

    “怎么很少听见夫人弹箜篌了？”虽说有些时日没见了，可珊娘还是知道一点儿季泠的，心情好、心情不好都喜欢弹箜篌，也算是发泄。

    孙阳山望着骑着马绝尘而去的楚寔，直叹息道：“我真是看错了人！”

    戴文斌在旁边劝道：“我倒是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公，却比什么都能抛诸脑后的人强。大丈夫也不是每个都要绝情绝义的。”

    “这说得也太严重了吧”戴文斌不认同地道。

    芊眠的事北原都已经告诉楚寔了，是个忠诚的丫头。

    除了王群出手，楚寔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可少卿与夫人青梅竹马，恩爱有嘉，怕是不能同意你的想法。”戴文斌道。

    季泠点点头，珊娘走时，她让人送了几匣子糕点给她带回去给孩子们。

    楚寔转身恨恨地看了季泠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泠正犹豫着要不要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时，却听戴文斌道：“阳山，你怎么跟女人似的，还在跟少卿赌气啊？”

    北原被人扶下去之后，楚寔才一拳头砸在书案上，拳头上当时就见了血，“王群这个老匹夫, 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季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楚寔，成亲这么久，这是楚寔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难怪感觉刚才气氛有些不对，季泠立即捉住楚寔的手道：“表哥，不管韩大夫的事儿，是我求他那么做的。”

    季泠则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她这辈子也没这么邋遢过，即便小时候在山里，也是时常都要洗澡的，没有热水，在小河里也会洗一洗的。

    既然找到了季泠，楚寔自然立即带着她打道回湖广。

    归去来是季泠的曲子，除了楚寔，她想不出还有别人会在这个时候吹起来。

    “文斌，连你都知道少卿和定西侯谈不拢，就把珊娘从西安接到了南昌，那么少卿难道不知道？”孙阳山的反问不可谓不尖锐了。

    楚寔伸手接住她，将她牢牢地箍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阿泠。”

    孙阳山责备地看向戴文斌，他居然不站在自己这一方，而任由楚寔去涉险，若真让他救回了季泠，恐怕从此和定西侯就要变成死敌了。

    可惜归可惜, 但跟他们男人要做的大事儿相比，这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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