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旧情

择。

    左欣妍说他最终“理智大过情感”，就是这样，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从来都是。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对他有好感，还是完全出于家里的意思，不过不论哪种都无所谓，他不想害了她，把她拉入一段无爱的利益婚姻。

    老板把药从远处的货柜上拿下来时，微信支付语音已经提示收到三十二点八元付款，她走过来把药递给梁宇琛。

    左欣妍先是释然地笑了笑，随后轻叹了一声，似问似答：“只是后来理智大过情感，你最终没有来找我，而是选择给孩子另找一个合适的妈妈。”

    酒店房间里，梁千雅瞥见肖依伊倒水的时候又一次望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

    梁宇琛没答，思绪回到很多年前。

    左欣妍看着梁宇琛把手里的药盒掖进兜里，试探说：“我当初以为你和依伊算是门当户对的利益婚姻，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她那种类型的女人。”

    左欣妍笑说：“你说我们这是资本主义享乐思想与和谐社会价值观的碰撞，还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和一个不合格的母亲的区别？”见梁宇琛看过来，又道，“没关系，你可以直说，我的确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甚至配不上是‘母亲’这个称谓，只是任性地把孩子生下来了而已。”

    “随意，看你想说哪方面。”

    “谢谢，麻烦你了。”梁宇琛接过手机。

    令他没想到的是，肖依伊居然来找他，暗示愿意和他结婚。

    梁宇琛淡淡地答说：“当然想过。”

    “出去走走吧。”梁宇琛说，“坐了一晚上的飞机汽车，有点儿闷。”

    梁宇琛没应话，她不确定这句话是否刺痛了他，但至少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左欣妍浅浅一笑，带了些自嘲：“你现在父慈女孝才会这么说，欣鹏刚把丫丫给你送过去的时候，有没有在心里骂我是个疯婆子？”

    接到梁宇琛的电话，左欣妍并没有让弟弟马上调头折返，而是让他先开车回家，把左欣鹏放下后，自己才驱车返回酒店。

    梁宇琛接过药，见左欣妍向他投来一个探究的眼神，解释说：“给依伊买的，她坐远途会晕车。”

    “有什么区别吗？”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多年前他们一起回乡见家人，从中午一直走到晚上，不仅仅因为路不好走，或是欣鹏才考下驾照不太敢开，更因为车子每开一段，他就催欣鹏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来，让晕车的她下来透透气。

    梁宇琛浅浅笑笑，算是为她这个笑话捧捧场。

    而肖家在这方面的优势就太明显了，虽然也是草根出身，但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座城市，人丁又兴旺，直系旁支盘根错节。肖家兄弟有人脉，有胆识，会钻营，能靠放贷白手起家，便知其关系人脉的稳固。肖依伊的三叔肖国民，一个农村出来的大专生，当年刚过四十，就已经是某实权部门的一把手了。攀着他这层关系，肖家又有不少后辈进了政府部门，虽然没有爬得再高的，但就是每个小位置编织起来的关系网，也是他们家望尘莫及的。

    “事业还是感情？”

    左欣妍微微张着嘴，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愣了会儿神，跟了出去。

    “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梁宇琛没看她，默默走了几步：“我很感激你的任性。”

    梁宇琛说：“高中也太早了。”

    “要不我给我爸打个电话，看看电话送回来没有？”梁千雅小心地观察着母亲的神色。

    “你呢？”左欣妍问。

    她走到梁宇琛身边，认真打量他是不是在跟她玩儿什么试探的套路把戏，看他神情淡然地低头看了一下表后，走向来时的方向，才觉得自己刚刚有多荒唐，不由得哼出一声低低的叹笑。

    “你和依伊离婚了？”左欣妍看向梁宇琛，再次试探着确认自己的猜测之余，也多少有些因刚刚安眠药事件的“自作多情”而负气的成分。果然，她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怅然，他甚至没有刻意去掩饰，调侃说：“看来你们聊得还挺多的。”

    “你指哪方面？事业还是感情？”左欣妍反问。

    她甚至想，梁宇琛是不是在车上就看到了这里有一家药店，拒绝她去喝一杯的邀请而是提议出来走走，只是因为他要过来买药，顺路和她叙叙旧。毕竟很多年前，在他尚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的时候，就已经十分注重时间管理，讲求效率了。

    但她并未因此而感到反击的痛快，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以及一丝失落，不多，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是失落。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再热烈的爱恋都会消散无踪影，曾经深爱过的人，终有一天会把你从他的生活中抹去，忘得一干二净。

    “事业的话嘛，我后来去了美国，这个你知道的，去了想去的学校，学了想学的专业，先是进了一家小公司实习，后来跳槽到大公司，目前还没有达到我的目标，不过在路上。至于感情上，早些年差点儿把自己嫁到德国去，不过最后还是分开了，这些年也遇到一些人……”左欣妍吸了一口寒气，又吐出来，“总体来说，虽不尽如人意，但也还可以，有高潮有低谷，人不都是这样吗。”

    梁宇琛无言以对，不论那时他经历过怎样的挣扎和复杂的心理历程，简而言之，就是左欣妍说的这样。

    她真的以为他会记得，即便隔了十多年有些模糊，可就在今晚欣鹏才又提起过。

    “我当时以为你会来找我，或者至少给我打个电话……”似是觉得有些冷，又或者仅仅是触动了藏在心中多年的一份情感而有些无所适从，左欣妍抬起右手抱住左臂，“当时让欣鹏把孩子给你送过去，一方面确实是因为申请了美国那边的学校，我没法带孩子走，也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我妈身边，另一方面……大概还是对咱们的感情抱有一丝期待吧……”

    “都是吧。”梁宇琛答。

    “不用了，也跟阳阳视频完了，这么晚没别人找我。”肖依伊捧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玻璃杯，回头说，“你赶紧去洗澡吧，你洗完我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