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蔡黄氏脸上仍挂着微笑,抬手啪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将碗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枚蛋,磕了两下,剥开蛋壳,递到兰徽口边,取下他口中的布。
薛沐霖满脸诧异:“敢问察布察里克王子与诸位使节大人是从何处听到的消息?”
薛沐霖又拱手:“也是本寺疏忽,不知察布察里克王子与贵国诸使竟得知了谬误的消息,府中今晚正好有客,领使大人前来又久候至这个时辰,本寺更当致歉。”
薛沐霖匆匆跨进厅内,脸上却带着诧异。
待温木里辞别的背影与灯笼火光一道消失在廊外夜色中,一道黑影自廊柱后闪出,向薛沐霖行礼。
兰徽和启檀愕然地看着她咚咚叩首,又哭又笑,蔡黄氏突然又转向兰徽爬来,抚摸着他的脸,再又爬向启檀,摸着他的脸,泪水流进颤抖的双唇中。
蔡黄氏的头微微偏向一旁:“你没爹没娘,那怎么还有家?”
启檀强忍着肩上疼痛,硬声道:“本命年就得帮红腰带?钦天……我兄长让算命的替我算了,我这属相今年反而得要忌红。”
薛沐霖微皱起眉:“那么,是清思殿的从吏侍卫得知了这个消息,告诉了诸位使节大人,致使这件事到了王子面前,还是贵国的使节大人或随从在外面自己听来?”
兰徽又用力挣扎了几下,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限制了他的举动。他嘴里塞着一团布,让他的喉咙很难受。他只知道自己斜躺着被绑在什么物体上,身下和后背都垫着厚厚的旧棉被,周围还洒了一圈儿淡黄色的粉末。
蔡黄氏温声道:“不凉不热,刚刚好。婶婶不知道你爱吃嫩的还是老的,没有煮成糖心蛋。是不是觉得不好咬?婶婶帮你掰开。”
他在一间很破的屋子里,旁边的墙壁斑驳坑洼,屋顶黑黝黝的,仿佛随时会掉下什么,让他不敢多看。
兰徽打了个哆嗦,失声道:“别。”
薛沐霖一拱手打断他:“领使大人且慢,本寺冒昧一问,大人为何会说我朝新近被贬为庶人的小殿下失踪了?”
启檀一口啐在鸡蛋上:“拿开,村妇之手与这糟烂玩意儿休近我眼前!”
“苍天,是你有意把这两个孩子赐给我的吧……是你要借我的手,来完成这件事吧……”
启檀立刻吐了吐口中布屑,不屑地盯着蔡黄氏:“村妇,你绑了我们,有何打算?”
蔡黄氏扑上来,一只手掐住他肩头:“周岁还是虚岁?你今年周岁可是本命年?怎么没绑红腰带?”
“领使大人怎会深夜到访?”
“禀诸位官爷,小妇人蔡黄氏,家中只我与小女两人,没见过什么孩童。官爷不信,就进来搜吧。民妇这里偏僻,不靠路,轻易见不到什么人。若是见到了,一定禀报官爷。”
薛沐霖立刻再拱手:“请领使大人莫要误会,只因这消息分明是错传了,本寺方才冒昧唐突一问。遇到劫匪的,乃是休省归乡的礼部兰侍郎家眷的车驾。兰侍郎的小公子目前尚未找到,京兆府正加派人手追查,还请领使大人保守这个秘密。从三品官员及家眷有事,按例必须上报朝廷。却不知怎会谬传至此,若是清思殿处的官员侍从胡言,使王子误信,更让领使大人深夜前来,请务必告知本寺,朝廷一定严惩!”
薛沐霖再一拱手:“领使之言发出本寺肺腑之声。”
温木里一怔:“我们王子殿下听得消息……”
启檀晃晃脑袋:“不错。”
不远处的桌上有一盏油灯,几只飞虫不断撞着火苗。对面的墙角堆积着许多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中膨胀出的阴影仿佛怪兽。
“九岁……九岁……十二……十二……好……好啊……”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嗯唔嗯唔声。
温木里伤感地道:“薛大人是要查证什么吗?”
“天意……真的是天意……九岁……还有个十二岁……”
“若见到八九岁十来岁的陌生孩童,便告知你们乡长,衙门有赏钱。”
这群狡猾太狡猾的汉人,睁着眼说瞎话,这是要把这件事遮掩下去了。
他接着用诚恳并悲伤的神色道:“护送玳王殿下的那些护卫,回来的时候,进城的时候,消息,便传来了。也传到了清思殿,我们王子得知后,立刻就命我前来了。”
那侍卫举着火把向内里一扫,向同行的几个侍卫并一个正拿笔记录的小吏点了点头。
咚咚咚,拍门声砸破浓夜的静寂。片刻后,汪汪犬吠中,低矮的门嘎吱开启,一个瘦小的妇人微微佝偻着身体出现在门前,茫然看眼前刺目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