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至于仍还会扛着祭品去上香罢。

    老仆立刻道：“是，是，小人愚钝，忘记禀告大人。无昧道长已在客房歇下。”

    他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能多睡一时是一时，洗澡太费工夫。

    小厮缩缩脖子，另一随从道：“大人，小人瞧着，像是走水了。”

    先起火的是顶华盖，案犯先泼洒桐油，再用引线捆绑在华盖柄上，点燃之后，从容逃走。

    张屏想，这就是兰大人所说的，许多无可奈何事吧。

    张屏缓缓扫视屋中物品，俯身捡起一块烧焦的布头抖了抖，再沾起地上的水嗅了嗅，抠了抠地面，又走到窗边。

    “两位大人，府尹大人命县衙所有人都去大堂。”

    人活着，真是每一刻都或能见识到一个新的不可思议。

    火确实不大，扑灭亦很及时，屋子的门窗房顶都未有大损，但屋中的物品，着了火，燎了烟，又泼了水，绝不可能再用了。

    他一把抡过布包，从里面抠出一小块银子，再把整包塞回给张屏。

    无昧一乐：“你小子，当官了，果然是会说话了。”

    张屏转头再看了看屋内，沉默地走出房门。

    朝阳已升，晨风吹开饱含烟火气的雾霭，县衙大门外，百姓遥遥围观，掩口议论，无昧在几个捕快的钳制中挣扎了一下，看着匆匆过来的张屏，热泪盈眶。

    兰珏便自己塞上了水袋的木塞，方才将水袋递与小厮，小厮指向前侧方道：“老爷，看那里，好像冒烟了。”

    “去丰乐县衙！”

    刚步下台阶，屋角处有道影子一闪，却是屠捕头。

    小厮连滚带爬匍匐在地：“大人，不好了！衙门走水！太～太后娘娘的圣祭，烧……烧……烧……”

    “大人！”

    张屏放下椅子：“师兄是出家人。看世人，都是一样的。”

    张屏望着无昧，他不想无昧这么快走，但无昧明显是被今天的事吓着了，他也不能再开口留。

    张屏笑了一下，无昧仍站着，张屏只得先自己拖过另一把椅子坐下，无昧方才跟着坐下，搓搓手：“我过来也没啥事，就是和你说一下，明天师兄就回去了。本来我这趟过来，就是来看看你，你过得好，师兄也就放心了。实不相瞒，你赶考之后，突然观中空出一个缺，我一直就觉得好像被我便宜占了，对不住你。但看来师父他老人家说得是对的。你官做得真好，我这回也算跟着你长了长见识。这么多贵人，本来我只在戏台子上见过听说书的讲过，这回居然全见着了。后半辈子安安生生修道也安心了。”

    即便上香，也不会选这个时辰上山开拜。

    “大人，不好了！外，外面有人来报，寿念山那里也起火了！”

    快四更时，张屏方才回到知县住宅。张屏自己没有仆从，宅中都是官仆，行馆那边侍奉人手不足，大都被抓去帮忙了，连厨子被叫去帮着做酒菜了，宅中余有一个老仆看门，一个年轻些的守院子，见张屏自己提着一个灯笼回来了，很是惶恐，这才想起灶上连热乎饭都没有，看张知县的脸色，也不像陪府尹大人吃完酒席回来。老仆遂机智地问：“大人必然乏了罢，小的这就去备沐桶热水。”

    兰珏皱眉：“混说，岂有祭拜神佛，先举焰火的道理？哪个放烟花会在早上放？”

    “大人……？”

    那厢，年轻些的那位仆从已暗暗飞奔出门，去找厨子和其他侍候的人了。趁着张知县洗澡的工夫，怎么也能先整点热乎茶饭出来。

    只是……谢赋抬眼盯着张屏的后背，应该不会是这姓张的……

    无昧再搓搓手，脸色渐渐涨红，堆满了犹豫，似要吐口又咽下，反复几次，方才道：“阿屏，还有一事……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观里近日又要修缮……”

    张屏道：“不必了。”

    张屏举步，谢赋不得不又出声道：“大人，府尹大人正待我等去大堂。”

    查看地标的随从道：“大人，那处就是寿念山。”

    那个打小就教他事带他玩的嵋哥，现在他不坐也绝对不会落座，对他亦开始用敬称，大约以后会更疏远。他不想如此，但无法改变。

    张屏闪身让无昧进门，无昧一眼看到水盆，立刻道：“你接着洗，接着洗，不用管我。”站到墙边。

    张屏坚定地把包塞给他，无昧连连后退。

    谢赋大惊，张屏一怔，又一衙役飞奔而来。

    张屏向谢赋拱拱手：“劳烦谢大人向府尹大人告罪，张某随后就到。”

    屠捕头道：“已带到大门处。”

    小厮道：“是不是已经开始上供祭拜了，正放焰火哩？”

    但……张屏盯着眼前，又皱起眉。

    府尹大人，也不会……

    手法很简单。

    “阿屏，你再这样我真走了，立即就走！你随便给我个一两二两就成。你能不知道么，观里怎么可能没钱？多了也是被冲阳那几个人贪了。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