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王公公才颤声问：“咱家听闻王侍郎也在，不知能否见上一见。”

    王公公便露出笑容道：“冯大人来了，咱家就放心了。明日太后娘娘上香一事，正待与大人商量。”

    只有他这个将别人世之人在徒然烦恼。

    “张知县，你之前勘察此案的方法虽然疏漏甚多，但能想到这些，还是用了心的。其实你方才所说，正是需要因证而推之处。单从尸骸来看，姿态衣着发饰，确是表明葬尸之人有怜惜之意，但钉棺手法，又属无稽邪术。这女子死因与生前所牵扯之事，不单是为了财。”

    且，明日行程，本是回乡祭祖。

    主簿又满脸笑容地过来了：“见了府尹大人，公公可以安心了。”

    冯邰没有答话。王砚接着道：“此案曲折出乎意料，我们刑部的意思，自然是想继续与京兆府合查，敬农你看如何？”

    王砚笑道：“敬农忒严谨了。”亦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巾，揩了揩嘴角，“饭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如何打算？”

    王公公望着门外不久后就会变亮的天，半晌，终于发出了声音：“丰乐这个地方可能真有些邪性。”

    马上都半夜了，慈寿观里有个大窟窿，小屋里还横着一具陈年女尸，山顶整个是个风水阵。恐怕是个人都不会想来烧香了。太后娘娘的香，要怎么上？

    冯邰道：“那王侍郎是要查哪一条？”

    赶去丰乐，是冯邰曰没你什么事你跑来干吗？

    冯邰淡淡道：“戏乃想当然尔，案件原委岂可与之并论。王侍郎此言有失。”

    王公公与几位小宦官听到“刑部王侍郎”几个字，更如闻纶音，有太师加持，命大约是能保住了。

    王公公只能盯着冯邰淡如水的脸，像鱼一样张了张嘴。小知县倒罢了，京兆府尹岂能不知上香有阻便等于违逆太后娘娘懿旨，不顾太后娘娘体面。降下的将是何等大罪？

    张屏起身：“下官以为，慈寿观不宜迎太后娘娘香供。”

    冯邰一脸平淡道：“既然王侍郎执意觉得有什么，那就去挖吧。”其实他本也觉得，那里应当一查。只是还有太后上香一事，他带的人手不多，查证之重，还是在姚府。王砚愿意本末倒置，让之无妨。

    王砚呵呵一笑：“敬农看你说的，那姚府归我们刑部查也罢。”

    他低头躬身：“下官无能，请大人责罚，下官不知该如何办。”

    冯邰肃然道：“本府正要告知公公，寿念山顶，与一宗命案有关，不宜再迎奉太后娘娘香供。”

    山顶之上，柴堆的火焰仍在跳跃。冯邰从随从手中接过手巾，慢条斯理擦了擦手。

    丰乐知县和县丞两个二楞子，其实还不如那个主簿，见不见都一样。这才是真正顶事的人来了！

    冯邰淡淡道：“看来王侍郎就是想去挖点什么。”

    谢赋一怔，这……

    王砚正色道：“老冯你择便好，我们刑部怎么都成。只是明日有太后上香之事，刑部的人不便在山顶。姚府那里，虽然之前的案子是我刑部结的，之后姚丛暴亡，确实是你们京兆府接了案，姚丛的尸体也是京兆府所验。你们若想要这条，归你们也罢。”

    谢赋听他们像分大饼一样讨论案子，一句话忍了又忍，几欲冲口而出。这时张屏又道：“下官想先回县衙。”

    他很想知道，那古井是不是连着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但是有很多事，还是首先要查看县衙中的卷宗才能理出头绪。

    谢赋稍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是记得正事的，便趁此接话道：“下官斗胆多言，几位大人恕罪。王公公等人正在县衙中，太后娘娘上香一事，不知该如何安排？”

    大约这回是要大家一起成干尸了。

    此次护送玳王，明里暗中，多少双眼睛看着。柳桐倚自丰乐赶来，与他谈过，瞒不住任何人。

    两厢无需权衡，他当然必须得立即火烧火燎地赶去丰乐。

    他甚少骑马，这般夜路狂奔更是几乎从未有过，凉风灌进袍袖，猎猎摇曳，兰珏心中惦记着兰徽，强打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