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未觉寂寞。大人客气。”

    兰珏微微笑道：“我大约也是二月底开始，告假一月归乡扫墓，我家乡九和县，就在丰乐县旁边。说不定到时还能顺道去看看你。”

    邓绪向张屏道：“小子，实不相瞒，这回的案子让本寺觉得你实在甚有天分，本想让你到大理寺。但皇上调你去了丰乐县。你我暂无同僚缘分。不过本寺看人再不会差，你将来还是吃这碗饭的料。”又拿出一块令牌，“本寺不说虚话，若有什么事需要本寺出手，拿这块牌子到大理寺，可直入衙门，告知于我。”

    兰徽耷拉下脑袋。

    兰珏其实已听小厮说了，这回柳家给兰徽塞了不少压岁钱，还有一堆箱子盒子跟着兰徽一道回来。兰珏也不去问兰徽到底拿了多少，只忍不住猜他这回要把钱藏哪儿。

    尚书卸任归乡，途径辖地，如何接待、下榻处安排、席宴菜色、迎送人等……样样分寸都须把握到位。

    陶周风慈爱地叮嘱他，做了几个月的县丞，便升任知县，足见皇恩浩荡。一定要好好做事，不负皇上，不负社稷百姓。

    想到这里，兰珏唇边笑意不由得更深。又着人让张屏来小厅。

    但冯邰这个人，素来较真。要是张屏话没说好，礼没行对，反而不如不去。

    张屏正色：“但不可细说。”

    兰珏一时兴起，就把那罐子挖出来，往里面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锞子，再埋好。过两天，又放进去两个，再过两天，放进去三个。待又放进去六个的时候，晚上兰珏在灯下看公文，穿着睡袍的兰徽挠开书房的门，扒着桌边问：“爹爹每天很累吧？”

    兰徽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兰徽走到兰珏面前，神色郑重：“爹爹，儿想待长大后，秉公正，洗冤情，平悬案。”

    兰徽眼巴巴地望着他：“爹爹也帮你们忙了，对吧？前几天爹爹说他生病了，其实是装的。后来我知道了。”

    兰徽挺起胸膛一本正经道：“父亲当以公务为重。即便儿独自在家里，父亲在宫中，同心同念时，便是一起过年。”

    仇大人不比龚颂明年轻几岁，正直有雅望。论资历，论学识，论处事，兰珏摸着良心感觉，都远比自己当得起礼部尚书之衔。

    兰珏又问：“在外公家吃得好么？桐表哥带你玩的？舅舅舅母给你压岁钱了？”

    陶周风末了问：“可已见过冯大人？”

    这么一想，张屏便打消拜见之念，径去兰府辞行。

    兰徽转而扒住他胳膊：“爹爹很累就不要做了，徽儿可以养你！”

    兰珏道：“唉，爹爹要养家啊。”

    兰珏放下书卷看他：“何事？”

    兰珏睁开双眼时，天竟然已经快黑了。小厮道，兰徽已经接回来了，张屏亦已经到了。

    兰珏缓声道：“徽儿，饭时不可多言。”

    邵知县甚是悔，没有对张屏更好些。永宣帝让张屏留任到二月，亦是为了让他在县丞这个位置上差不多凑够半年，多出的两个月只是添补。邵知县自然明白，恨不得把张屏插香供起来，数度恳求张屏不要再编县志了，又派出数人协助。但张屏仍是在两月之内编完了县志。

    兰徽从会走路起几个惯藏钱的地方，兰珏都知道，床板底下，屏风座台下，卧房的细颈桃花瓶内，书房的经集盒子里，还曾溜到市集上，偷偷买过一个长得特别像夜壶的瓦罐，里面藏了几个金锞子，埋在花园的太湖石旁，在石头上划了个记号。

    张屏道：“嗯，学生要把县志编完，三月初也行。学生没什么东西，无需多收拾。”

    张屏收下牌子，诚心向邓绪道谢。进大理寺或刑部，对他来说真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事。

    “张大人啊，来日，你会记得宜平这个小地方吧。”

    张屏这番过来，带了拜年的礼物，不过些果品之类，兰珏却十分欣慰，毕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

    兰徽见兰珏并没有欣慰地望着自己说“吾儿所言甚是”，微有些失落，嗯了一声。

    玳王启檀在清思殿偷窥塔赤国王子察苏察里克洗澡，被当场撞破。

    兰珏揉揉他头顶道：“爹爹每年过年都不能和你一道守岁，实在是对不住你。”

    兰珏扬了扬眉，当没听见。

    然，兰珏不知道算自己倒霉，还是龚尚书太衰，二月二十二，兰珏打算递假条的这日，出了一桩事。

    张屏亦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去拜见冯邰。

    兰珏乐得不行，亦知道不能再继续了，次日就往再加了七个锞子，留下一张左手写的纸条——天机既泄，缘分已尽。把那瓦罐丢了。

    兰珏继续微微噙着笑道：“龚大人致仕归乡时，应在你上任后，必将从丰乐县行过。届时……”

    当天下午，兰珏看见兰徽在池塘边蹲了很久。晚上，兰徽又肿着眼泡挠开兰珏书房的门：“爹爹……”

    前年兰徽刚开始换牙的时候，曾把一颗脱落的槽牙误吞进肚子里，以为自己要死了，遂将一封泪痕斑斑的遗书夹在兰珏正读的一本书内，里面将他藏钱的地方全都交待了，还把几个丑得兰珏不忍直视的玩偶和其他一些偷着藏下的小东西拢在一个匣子里，在遗书中让兰珏想他时就看看。

    张屏望着兰珏，又道：“学生等着大人。”

    兰徽双眼顿时又焕出光彩：“唔？”

    但是兰珏欣慰地发现，自己的儿子还是挺谨慎的，虽然以为遗书兰珏没看过，还是把藏钱和东西的地方换了。这回收了忒多压岁钱，不知会不会再开辟出一个新地方。

    不知怎么的，兰珏的眼前恍然浮现，长大后的兰徽，耷着眼皮，幽幽地说：“爹，你吃碗面睡吧，我得回衙门，不陪你过年了。”

    兰珏蔼声道：“你不是曾说，要和爹爹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