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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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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的时候的确荒唐过一阵子。女人啊,缠人的紧,你不能离她近也不能离她远,远了你想的慌,近了又烦的慌。”

    王大膏药把正在桌边喝茶的苏公子与符卿书赶起来,指点我坐到椅子上,又扳着脸细细瞧了一遍,摇头,长叹。

    还当真是!

    老爷子捋了捋须子,遥望江水,也感同身受地长叹,突然回头笑道:“看来这位公子是成过亲了。其他二位都成亲了没有?”

    我清清喉咙,赶在一曲终了的空档上,跟老爷子搭讪:“您老今年多大岁数了?”

    苏衍之随口答:“这位公子是京城人氏,在下祖籍徽州。”

    正说的时候为首的马车已经快到了跟前。车夫勒住缰绳,吆喝了两句,车放慢了速度,靠路边停下。小顺正要迎上去,为首的车夫已经翻身下来,径直朝树这边走了两步,忽然扑通一跪,向我这边一抱拳:“请少爷上车。”

    “可惜伤在眼上贴不得膏药,只能拿盒药膏搽搽。可惜!不是我吹,我王大膏药的膏药就在整个中州,我说第二他妈没人敢说第一!绝对真狗皮!货真价实!”

    我挖挖耳朵,老子没有幻听?苏公子从我肩膀上撤身坐正。第一辆车后面,跟着三辆车,依次路边停下,车夫下车,与方才那位挨肩跪下。我抖抖衣襟扇个凉快,这唱的是哪一出?

    话说老子临行前,为壮行色,跑到宫里去跟皇帝讨个证物。御赐证物乃是辫子戏里钦差大人私访必备道具,等到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伸手一亮,场子上的男女老少扑通通跪一地,十足的气派。既然现如今我马王爷也是个钦差了,这样东西万不能少。

    果然,符卿书走到我跟前,一把拎起我领口。我认命地不还手。符卿书盯着我的眼,抓着领口的手一紧,跟着……

    符卿书点点头:“不必多礼。原来是苏公子,久仰。”眉毛梢扬了一扬,转眼看看我,翻身上马。

    皇帝说当然少不了你的,朕已经命人特去打造了,你上路前一定送过去。

    梢公老爷子撑着竹竿,吼了一支小调:

    我搓下巴:“走到路口见到人再问么。总比在这里晒太阳的强。”

    符小侯哼了一声。我眯眼看他:“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爱计较。我知道了,一定上回我喝多了冒犯了你你还没消气。也罢,横竖我的错。只要能消了你的心理阴影,你怎么着我都成。”

    我同苏公子往楼上走,迎头撞见符卿书的小伴当墨予,神色慌张在楼梯口垂手站着:“王…二位公子可看见我家少爷没有?”

    老爷子听的很受用:“穷人穷命。像几位这样大户人家出身的,到我这岁数,该翘起腿来做太爷等着人侍侯了。”

    接吻确实是个技术活,要在不断的实践中磨练提高。老子毕竟前前后后泡过的妞儿也在十个指头开外,收拾个符卿书自然绰绰有余。

    背面三个大字:七王爷

    符卿书从我嘴上移开嘴,靠!不对!从我脸上抬起头,XX的也不对!TMD这就没办法正常叙述……

    其中一个老爷子正正斗笠:“不是过河的么?我渡你们过去!先说好,只能渡人。牲口同这车可驮不过去。”

    正面两个大字:钦差

    最后一辆车停定,帘子一挑。走下来个人,穿着件湖色衫子。我看他越走越近,伸手掐了一把大腿。靠!老子没幻觉。苏公子站起身,来人对我微微一笑,细长眼流转生辉:“其宣来接主人与符公子进城。来的晚了,莫怪。”

    两个黑点是两个老大爷,正在嚼烟草。斗笠底下抬头望望我这一行人等。吐出烟渣一招手:“来罢。”

    王大膏药请过来的时候,该到的人基本都齐全了。苏公子看了我的眼,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喝茶。小顺和忠叔围在我跟前搓手:“少爷,您下次起夜传奴才们侍侯。是奴才们的错,没有服侍少爷周全~~”

    “怪不得小王爷要去断袖,果然别有风味。”

    符卿书托起坛子径直往碗里倒,我终于叹了口气,端起其中一碗,仰脖子一倒。入口醇香,后味辛辣,好酒。我搁下空碗抹抹嘴

    符小侯与我现在身量仿佛,究竟还是老子高些。我拎住符卿书的领口,痞痞一笑:“要不要大哥我教导你,让你见识下什么才是好技术?”

    来喜的目光左右摇摆,终于光明正大定在我脸上,干笑:“对面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王大膏药。等下小的给公子请来瞧瞧?”

    符卿书打量一下马车与两匹骡子,轻轻一扯嘴角。符小侯行装轻简,只带了个小厮。两个人,两匹马。我斜眼看符卿书身后小厮手里牵的那两匹骏马,什么世道,小厮骑马,小王爷赶骡子!符卿书抬头看看天:“时辰不早,抓紧上路罢,王爷请车。”接过小厮手中的马鞭,正要对我拱拱手翻身上马。忽然眼盯着我的马车,不动了。

    怪不得小王爷要去断袖,果然别有风味。

    佛祖爷爷在上,您老的教诲老子铭记在心。

    不中用的小跟班哭丧着脸:“少爷这两天脾气不大好,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喝多了怕摸不到客栈的门。”

    我跟着笑:“有家有口自也有好处。金山银山,难买老婆孩子热炕头。”

    苏公子在我身后打帘子下车:“原来走到黄河了。”

    我舔舔嘴,“我这两天都没想明白,哪里得罪你了。”

    王大膏药一壁从褡裢里摸出一盒子药膏,一壁摇头。望望我,叹气,再摇头,咂嘴:“这位爷别的地方就没个撞伤扭伤风湿关节腰腿疼痛?甭管什么症候,我王大膏药一膏药下去,包好!绝对货真价实,十足的真狗皮!”

    我抬起眼皮看看,无动于衷。“这个东西……”

    我自然要问个为什么。

    老子记得,仁王康王这里刚走,破铁牌子那里就被我扔进假山陪蝈蝈睡觉。难为裴其宣居然能把它找出来。

    我点头:“不错不错,热闹的很。”小伙计面有得色:“可惜公子看不到明天的龙舟,那才是真热闹!省城的老爷们都专程来我们镇子上看。倒是几位有什么要紧事情,非急着要赶不可?”

    酒坛子不大,五六个回合干下来,快空了。我意犹未尽靠在椅子上,渐渐不大管住自己的舌头:“我说符老弟……”

    我搓搓下巴:“那你去客栈后院跟房顶上瞧瞧。”

    符卿书把酒坛脑袋上顶的两个碗一字排开,我再摇头:“喝酒不就两个小菜?”

    左眼麻木后开始火烧火燎地刺痛。

    我顺着老爷子的开心往下说:“大户人家的太爷,又有几个得您这样好身体的。只怕我到了七十一走路都要人扶。听刚才的曲子,老爷子年轻时候也风流过?”

    我庆幸:“幸亏你先赶到对岸。不然我们六个人,只好地崩进城了。”裴公子摇着扇子眯起眼笑笑。

    符卿书咳嗽一声,梢公大爷回过头:“筏子上不能乱动,这位公子再撑一撑。再一两个时辰就到对岸了。”

    连苏公子的脸也绿了。两个老大爷不比忠叔年轻,加起来绝对将近一百五十岁。渡我们六个大老爷们过河还不如指望那两头骡子把我驮过去。

    我恶狠狠咬了一口粽子,正好咬到一颗红枣子,还挺甜。

    我忍不住想笑:“你家少爷又不是没出过门的大姑娘。不定逛哪里喝酒去了,该回来自回来。”

    苏公子是个好同上街的,态度闲散自在,走路不快不慢。便是看上了什么东西略加品评,也是小蒸饺蘸香醋:雅俗共赏,点到为止,恰到好处。

    “酒,酒坛子。”

    裴其宣神色疲惫,想这几天也必定赶的十分辛苦。

    裴公子从哪里冒出来的?马车里头裴其宣用扇子遮住嘴打了个哈欠:“王爷你前脚刚走,后面其宣就套车跟上了。”

    半个时辰后,墨予跟送热水的小伙计来敲我的房门。

    坐在另一棵树底下的符小侯又咳嗽一声。我转过头看看,符卿书悠然自得地摇着纸扇,看天空。忠叔小顺墨予都跟毒哑了似的看大路,连个放屁声都没有。我伸伸腿,没话找话地说一声:“靠!半天还不过来一个人。”

    符卿书在我前头先自己干了一坛子,所以有些上脸,脸颊一片润红。

    小顺伸长了脖子:“好象还不只一辆。”

    符卿书忽然脸色又沉了沉,问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究竟打哪里来的?”

    我扶着苏公子,四下望望,干笑:“奉阳的人敢情也去看龙舟了。”

    小顺跟我建议不如停一天养养我的眼,被我一袖子甩了回去:“不就青了些么,又不碍事,养什么!”小奴才不敢多言,收拾车子去了。

    我让出个垫子递给裴公子靠着:“你怎么就猜到我今天这个时候到?”

    我看小顺,小顺看忠叔,忠叔看看苏公子,又看回我身上。

    符小侯正笑的洋洋得意,没料想我来这一句,理所当然呆滞了一下。

    肉帐肉还?!XXXX的老子怎么想到这么XXXX的词,他妈的当然是给震惊的!

    小顺尽职地点头迎上去,跟王大膏药说明是这位爷我要看眼睛。王大膏药叉着膀子一只眼半闭一只眼半睁望望我的伤眼,张口一句地道话:“这位公子眼是怎么弄的这是?昨儿晚上起夜撞到门框了?”

    来喜咳嗽了一声,把脸盆放进盆架,拧了个手巾把子,一双眼闪烁不定,半斜不斜。我往脸上一指:“肿的厉害么?”

    我双手抱肩深沉地摇头,又渐渐走近符卿书:“接吻这东西,要的就是个技巧。方才我看你还嫩的紧。”

    左右望去绵延万里。空荡荡,荒凉凉。只看见一个小渡口,搭着间歪歪斜斜的小棚子。门口依稀两个黑点。

    我顺着符小侯的眼神往车上一瞄。小顺正站在车边打着帘子等我上去。符卿书眼盯着车内扯起嘴角:“原来王爷此行,还带了位高参。”

    苏公子估计不是我用肩膀撑着连坐都坐不直了,还死撑着说:“不碍事,歇歇就好。”我索性一揽胳膊,将苏公子再往肩头上带带。另一只手抖抖衣襟,扇扇风。咬开葫芦塞,也抽了两口,再问苏公子:“你还喝两口罢。”

    小筏子跟着颤音一阵抖动,我忍不住又看看苏衍之。苏公子脸色白里头泛出了黄,用手扶了扶额头。我伸手在苏公子肩头轻轻拍一拍:“喝水不喝?”苏衍之抬起头:“不妨事,上了岸找客栈歇歇就好了。这两天晚上没睡好。”我看苏公子委实撑的勉强心里不是滋味:“不然我往那边坐坐,你靠我身上睡一睡,兴许好些。”

    符卿书的脸色还没来得及变,我一露牙,对准目标啃了下去。

    我陪笑:“哪里的话,老江湖才有经验,只怕您不肯渡我们哩。哈哈~”

    老爷子斗笠底下眯起眼:“有倒是有。不过今儿端午,都到城东赛龙舟去了。只有我们两个老伙计看生意。”冷笑一声,“若几位客人看不上咱这两个老壳子,就在河边你那车里对付一夜,明儿再过罢。”

    “小的只来谢谢公子一声,公子怎么知道我家少爷在房顶上的?”

    符小侯远远地在树下飘过来一句:“搭不了车便买他一辆是了。”小顺继续嘀咕:“这快傍晚的那么多人来河边干麽事,渡河又没船家。”

    符小侯摇着扇子看天,道:“不晓得前面那个岔道口,向左还是向右。”

    老爷子撑着梢竿对着滚滚河水一声长笑:“今年刚七十一。”

    另外两个角一个坐的是苏公子,一个是符小侯。两个人居然聊到了一处,在品评风景,文绉绉引着典故酸句。老子听了三句就犯晕,索性再从袋子里摸个粽子解闷。蹲在羊皮筏子上,脚底下是滚滚黄河水,头顶上是炎炎大日头,再加上个应景的凉粽子,古往今来的端午节,谁有老子过的精彩!

    我一惊,乖乖,看符卿书走神,刚才居然想什么就说出来了。

    走了两三个钟头的路,车外头忠叔一声吆喝,车忽然慢慢停了。我手里攥着半个粽子掀起帘子,忠叔往前面一指:“爷,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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