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nbsp;与那后生走到屋角，掀开竹帘，进入内室。

    百里臣感叹道：“长寿村果然不一般。难道圣姑已经几百岁了？”

    何老咳嗽了两声，嘶哑笑道：“五旬？”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自然逃不过昭沅的耳朵，乐越自从吃了琳菁的鳞片后，眼力耳力都非同寻常，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拱手请乐越等再次就座，从头到尾，都好像那凤凰少女不存在一样。

    昭沅浑身忽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后颈的龙鳞有种想要竖起的冲动。就在此时，它发现，这栋很像乐庆宫后殿的屋子上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

    卿遥微笑道：“哦，在下这两位朋友大约是看这栋房屋与别处不一样。”

    离开那栋房子时，昭沅回头看了一下，白芝依然坐在房脊上，抱着膝盖，静静地盯着它。

    何老对灵固村所知甚多。卿遥和乐越谈及方才见到村长的情形。卿遥道：“看那颂翁年级不过五旬，竟然已有许多孙辈了。”

    少女恨恨地看着它：“那你可以说别的嘛，对了，龙，你叫什么名字？”

    何老言道：“灵固村的圣姑都是终身不嫁的女子，寿数和寻常灵固村中的村民一样。圣姑这个叫法是村外人给安上的，灵固村管圣姑叫女奉。上一认女奉死后，便由村长与村长长者共同在村中三岁到六岁的女童中挑选，送到神祠中验定。能感知神意的，便是继任的女奉。这一任的女奉貌似是村长的孙女。”

    门前出现百里臣壮硕的身影，朗声笑道：“听到又有三个人过来，就猜想是不是三位，果然果然。”

    白芝抬起手腕，她的双手和脚踝上都绑着银色的锁链：“这个村子里的人就是时代陪我守着这里的。”

    那屋顶上的少女从始至终都在盯着他们。昭沅暗中戒备，直到进入屋中，凤凰少女的目光好像还黏在他们的脊背上。

    一个柔弱的女声轻声道：“即便救不过来，总是尽力了。神灵既然愿意借我们之手救治众生，为何不多做些功德呢？”

    乐永硬梆梆地道：“敝村自有规矩。”

    昭沅趁机问她：“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奇怪。

    乐越讶然，村长乐颂须发乌黑，脸上少有皱纹，走路步伐轻捷，怎么看也和八十岁这个年纪不粘边。

    正在闲谈间，一个青年后生走到门前，恭恭敬敬抱了抱拳。乐颂站起身，歉然道：“三位请在此宽坐，老朽暂且失陪片刻，去去就来。”

    乐越忙道：“这倒不是了，晚辈本身自玄道门派，属乐子辈，其实晚辈原本姓李。”

    后生插话道：“是啊，颂翁，这次的两人都是穷苦人，还有一个和他们同来的，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们就没有放他进来。”

    昭沅同情地看着她：“连偷偷出去玩一下都不可以？天庭没有派别人陪着你？”

    何老半闭起眼睛：“那倒没有。也罢，既然已经进村了，小老儿不妨把所知的一些都告诉各位。”

    昭沅诧异茫然的瞧瞧村长，又看看那少女，少女哼道：“凡人都看不见我啦。”

    昭沅报上姓名，接着问那少女的名字，少女说：“我叫白芝。这个名字是九天玄女娘娘帮我起的，怎么样，很好听吧。”

    白芝轻轻点了点头：“娘娘说，等到有一天，它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到天庭了，可这么多年了，它一直都是这样。我想，可能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后生道：“颂翁，已经安顿那两人在客房住下了。”

    后生引着乐越三人到了那道屋宇前，廊下站着一个长髯长者，向他们含笑揖道：“有客远道而来，未能及时相迎，还望勿怪。”

    昭沅回答：“我不是哪位仙君座下，我就是寻常的龙，没有去过天庭，他们是我的朋友。”

    去到村长家中时，饭食已经备好，因卿遥出身宣道门派，所以是一桌素席。饭菜别致可口，酒也是村中自家酿造的米酒，香醇棉甜。

    九婶应下，将他们几个让进屋中。茅舍矮小，内里收拾的十分干净。挨着里墙一张砖垒成的大通铺，铺着干干净净的旧竹席，一溜儿摆着三个康枕，三床薄被。

    乐约和卿遥连忙道失敬。

    卿遥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村长唉声叹气道：“晴儿啊，你救的人越来越多，我心中总是不安。我们一族供奉神明，世代守在这里，这是天命。俗世之事，不可多问。倘若因此招来世人贪念，可能会酿成大祸。”

    晚间，他们回到九婶处休息，灵固村中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时不过刚入更，整个村庄已关门闭户，灯火全无，沉入梦乡。

    乐越和昭沅点头。

    因为，屋顶的少女，是一只凤凰。

    卿遥道：“在下多言一句，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那位慕公子和我们曾是同路，其人品醇厚，是个君子，救母之心恳切，孝心可嘉。为何不能网开一面，让他进村？”

    她打量了一眼乐越喝卿遥，“不过这两个凡人好像能看见我？”

    白芝道：“圣姑这种老气横秋的名字我不喜欢，当然不是我。这些凡人又看不见我，不过，也可以说是我。”

    昭沅有些难以回答，它既不知道卿遥打算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乐越一道嗖地离开梦境。

    昭沅无奈地说：“是你让我不要多问。”

    少女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一言难尽。我从很多很多年前就在这里了。大概会永远在这待下去。”

    卿遥向门的方向比了比，低声道：“两位听见了没有？”

    她的神色有点悲伤，遥望向门外的天空。

    一旁的乐越也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抓住昭沅的手腕。

    卿遥吸引过村长的注意力，昭沅方才用法术悄悄与那少女聊天：“我们是路过的。”

    那后生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去，村长含笑道：“老朽怠慢，几位有些着急了吧？罪过罪过。”

    乐越躺在大铺上，合上眼，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梦境中睡觉，颇觉新奇，不知道闭上眼之后回到四百年后的现实，还是进入梦中之梦。

    卿遥端着茶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灵固村，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那女子道：“祖父放心，我知道分寸。禽鸟走兽见同族落难尚会悲鸣，况且人乎？救助有难之人，亦是我们的功德。”

    他们循着笛声一路向前，顺着蜿蜒的砖路走到村口，突然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依稀是女子的声音。

    乐越暗暗向正殿处瞄了一眼，心道，不知里面是否也有一口水井。

    村长道：“只是多了几岁年纪，故而勉强担当此责，敝村之中，并无高低之分，客人不必客气。请屋内用茶。”

    后生立刻紧跟着说：“颂翁，偶尔救一两人，没有什么关系吧？来救助的人真的十分可怜……方才我过来时听说，我们没让进村的那个有钱少爷，还在村口跪着，唉。”

    笑着向卿遥乐越昭沅福身，“地方狭小，请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