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不应祸及百姓！”

    “城中的人听着，西郡王府假借招亲之名，私自集结军队，意图谋反，今日我北郡特意带兵前来平乱，倘若西郡王府悬崖勒马，开门认罪，尚有一丝活路！否则，将撞开城门，缉拿逆贼！”

    钱五张了张嘴，文霁的剑一抖，蓦地一剑划开了他的衣襟。破开的衣襟露出的左胸皮肉处，赫然有一朵兰草刺青，与当日行刺澹台容月的尸体一模一样。

    他不自觉地抬手按了按左肋下。

    琳菁洛凌之他们都在房内，已听说了浴堂中毒事件，正在商议。乐越一把扯住了洛凌之：“洛兄，你近日可有什么不适？”

    起初，乐越只是单纯发现，九邑城每天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数大大不同，与进入西郡王府的参选人数也不同。

    孙奔抱起双臂，靠在城墙边：“郡主，北郡来了不少兵马，你打算怎么打？”

    楚龄郡主身穿铠甲站在城楼上，凝视城门下，好像一尊静默的石像。

    王府总管和侍卫们引着杜如渊在前，乐越，孙奔与其他人在后，刚出了灵堂外，文霁突然跃出人群，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穿门边的白色丧帘。

    南宫苓脸色蜡白：“调配？如果有解药，镇西王爷和王妃怎会死于此毒？本为来求佳人妇，谁料竟是送终路。”

    绿萝夫人有些激动地抓紧了手中的绢帕：“我为什么要当他死了！他明明还活着！他喊了你的夫人几十年娘亲，现在你的夫人已经过世了，我既没有要你给我名分，也没奢望他会认我，我只是想让他和我说一句话而已！”

    “……我只想见他一面，听他和我说一句话，只一面和一句话就好……”

    短须男冷笑不止，文集正再度询问乐越今日饮食行动时，忽见西郡王府总管面容惨淡焦急，带着一群侍卫异常快步而来。众人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紧张，不由屏息以待。

    绿萝夫人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我只恨我十几年前，为何不心肠硬一些，为何会瞎了眼认识你！”她戴上身上黑色斗篷的风帽，推开窗扇，跃入夜幕中。

    钱五的脸色变了变，笑道：“文公子真会开玩笑。”

    文霁沉声道：“好，乐兄说的是。”

    琳菁打个呵欠：“我才不要白做无用功。”

    琳菁豁然变色，虽然乐越刚刚说他没什么异状，她仍不放心，刚要掏出随身的药瓶，给乐越塞一丸麒麟仙丹，门外匆匆走进几个侍女和随从，还有一位医官，向他们恭敬行礼。

    另一人道：“唉，文少爷也罢，南宫少爷也罢，说来说去，还不是南郡王爷的世子胜算最大？我猜，这个什么比试不比试就是个幌子，郡马搞不好最终还是杜世子。”

    到了浴堂，刚好遇见文霁，彼此客气地打个招呼。进换衣间脱衣时，乐越和昭沅听见隔壁有人道：“依我看，文少爷比南宫少爷胜算更大，人随和，会来事。不像那位南宫少爷，还没断奶似的，参加招亲还要长辈陪着，饭食沐浴都自己人安排，从来没进过这间浴堂。”

    王府总管恳切劝阻，道，城门危险，杜世子身为南郡世子，不必为了西郡与北郡的恩怨涉险其中。

    南宫苓却似有异议。琳菁打断他道：“哎呀，现在没机会争了，你们中毒了，过去可能也没用，郡王府里有澹台小姐一行，还有不懂武功的侍女仆人，行馆中毒发的人也需保护，你们还是留下吧。”

    北郡一向仰仗安顺王的势力，估计不敢轻易动乱安顺王的儿媳妇，未来的皇后娘娘。而且，嫁祸西郡，需要从数年前就培养死士，在他们胸口刺朵花？拿块牌子充一充明明和那个效果差不多。

    郡王府的总管和大批侍卫赶到了浴堂外，灯笼的光将浴堂外的空地照的亮如白昼。就在搬运中毒者的过程中，又不断地有人毒发倒下。连唐门的弟子与几位江湖医药世家的少爷都中了招，判断不出是何毒。

    昭沅和琳菁都沉默。

    夜色中，他的神色带着一丝看不透的模糊。

    人群中骚动起来，却再也没有人走出。

    洛凌之怔了怔，道：“近日与平时一样，并无任何异常或不适之处。”

    南宫少爷叹息道：“你没把握我就更没有了。”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杜如渊身上，红色的火光好像大朵的血红的大丽花，盛开在她的周围。

    北城门处，殷红色染满了半个天空。

    乐越看向那个方向：“不然我们兵分两路，文兄，你沉着冷静，看起来中毒还未深，就和我们一起前去北城门。南宫兄，你与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找内奸和解药。”

    乐越眯眼看去，说话的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瘦子凑着廊下昏暗的灯光，只看得清他穿着一件蓝色长衫，摸着唇上一抹短须，微显猥琐。

    文霁满脸惊讶：“乐少侠说的话，在下不太听得懂。”

    文集从容道：“文某和大家一样，都是向快点知道中毒缘由而已，无真凭实据的事，在下从不妄加猜测。此时此刻，正要大家团结之时，倘若互相猜忌，反而会给别有用心者可趁之机。”

    楚龄郡主微笑道：“是女人又何妨？栽赃陷害，注定不能成功，我只相信天理。”

    乐越依法让杜如渊和洛凌之各自验了一番，都未曾中毒。

    他们进入房内时，绿萝夫人正含着眼泪在昏黄的灯光中向那人恳求着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疑心病重？杜如渊笑嘻嘻地道：“如果你仍然不放心，可以赶上那辆马车，继续去盯着。”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绿萝夫人的旧情人。”

    文霁眯起眼：“在庭院中时，我就觉得钱五侠神色有异，好像太急于把罪名栽给乐少侠。之后来到郡王府，果不其然，钱五侠就趁着众人无暇留意其他，悄悄没了踪影，你躲藏在此处，想要做什么？”

    乐越抱抱拳，转身赶往北城门。

    乐越走到城墙边，转身看城内，城内现在很安静，满城的百姓都在安静中忐忑地等待着命运。

    南宫夫人还算中毒较轻，询问医官，此毒可有解药，医官躬身：“正在调配中。”

    “我的母妃死了，我的父王死了，我唯一的弟弟也死了，镇西王白氏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西郡，只能靠我了。”

    杜如渊先到灵堂，在灵位前上了三支香，再向郡王府总管道：“我欲去城门前看看。”

    南宫少爷满脸疲惫，试探地问乐越：“乐兄，你把握大吗？”

    总管带着杜如渊，乐越，昭沅，琳菁，洛凌之，应泽，孙奔和文霁上了城楼，城下，北郡大军的先锋官正高声呐喊。

    刚才的声音道：“郡王府派人挨个验毒，那毒没有解药，你们不敢假装吧？”

    乐越说：“老实说，没把握。”

    镇西王府派来的医官替中毒者诊了脉，吞吞吐吐向总管道：“卑职查不出这是何毒，但看毒发的症状……”他压低了声音，话语却依然落进了正站在附近的乐越与昭沅耳中。“他们中毒的症状与当日王爷和王妃有些相似。”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越来越慷慨激昂：“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乐越道：“敢问医官大人，是否已查知此为何毒？”

    “九邑城中那些少有人住的屋子，最近经常有人在那里进进出出，有心人会猜想，郡主是否把兵藏在了那里。”

    直到毒发之事出现。

    杜如渊道：“暂且什么都别做，看看之后的形势。”

    夜空中的星很亮，月色柔和，本该平和而静谧的夜晚，却无形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们都知道了下毒的人是谁，谋害澹台容月的是谁。但他们还是没想到，这个凶手狠毒到连幼儿都不放过。

    绿萝夫人紧紧咬住牙关，用绢帕拭去脸上不断淌下的泪水，深吸气，昂起头：“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不会再求你，也不会再见你。”

    但是这种猜疑更可怕，乐越不敢肯定。

    不待乐越再次解释，文集已转过身，含笑道：“各位，在下觉得，乐少侠等人并无可疑之处。一则，于情于理，定南王府都不会下毒毒害楚龄郡主的郡马参选。而来，正如乐兄所说，他们大可以假装已经种了毒，但凡略通药理的人，让银针变黑，药剂中的血变色，并非难事。何况医官只替参选人检验，陪伴或随从之人都是自行检验。”

    那是无数火把燃烧时，照亮天空的颜色。这颜色代表，北郡大军，已临城下。

    但是乐越去查探过，那里根本就是空屋，只是拿来做幌子。

    殷红的血顿时在盛满水的琉璃盏中扩散开，医官微松了一口气：“恭喜公子，并未中毒。”

    演练的最后一日，乐越照例在傍晚回来，他吃完饭，和昭沅一道去泡澡时，在路上遇到了南宫少爷。

    刘公公怒道：“咱家是在为西郡出头！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小世子是谁毒死的！毒死王爷王妃世子，毒死来参加招亲的人，谋害澹台小姐和咱家，攻打西郡，北郡如此胆大包天，简直没有王法！”

    “再然后，就是澹台小姐遇刺。”

    南宫苓捂着左肋喃喃道：“原来不是真气岔道，竟然是毒。”

    围向他的人惊呼：“中毒，这是中毒！”正在惊呼的人群众突然有人也喷出了黑血，仿佛被施了某种咒一样，浴堂中越来越多的人喷血倒了下去。

    乐越和昭沅端着盆出了换衣间，恰好方才说话的两人也从隔壁间走出来，看见乐越昭沅，顿时明白方才的话被听见了，打招呼的声音都有些讪讪的。

    乐越不远处的换衣间里，有个人直挺挺地倒出门外，嘴边尽是污血：“……这毒……遇热亦发快……快出浴堂……”

    文集有些讶然：“再没有别人了？”

    再然后，根据昭沅画的图纸，和勘察过九邑城的四周情况后，沿着九邑城墙走一走，乐越发现向外排水的沟渠位置很奇怪，结合乐大侠听过的很多书，一段曹操运兵道的段子涌上他心头，终于被他发现了九邑城固然有地下运兵道。

    正在纷乱时，另一处又传来一声闷哼和几声惊呼，乐越转头，看到一个人口吐污血，一头栽倒。

    从袖中摸出一丸药，递给乐越身边的昭沅，“我还要赶去其他各房验毒，余下几位请自行检验吧，将这丸药融进水中，再用银针，像我方才所作一样查验假如银针沾血变色，或血入药剂中变了颜色，请立即报知侍卫。”

    看那朵花的痕迹，至少是十年前纹上的，那时西郡和北郡同气连枝，就算面和心不合，北郡要算计西郡，也不用这么费事。

    他，竟然是那位唐门弟子唐燕生。

    乐越谦虚地道：“没办法，兄弟出身修道门派，以前时常帮人看相赚零花。”

    南宫苓皱眉道：“他定然还有同党！”

    “于是我从那时起就怀疑郡主是否在谋算什么。”

    楚龄郡主神色坦然地回身，俯视城下，下面手执火把密密麻麻的兵卒忽然分开了一条缝，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在距离城门不远处停住，车上站着一个人，昭沅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是教乐越的人。”

    她起身快步走向窗前，那人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阿萝，你的脾气为何总这样？有些事，变通圆和一些大家都有余地，都好做事。”

    的确很狠毒。

    他们也不用做这些，他知道。

    钱五神色大变：“文公子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