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p;琳菁恶狠狠道：“你多年没见我就要让你？哪门子的道理？我打了半天，好容易才来了只大怪，你竟然暗算我来抢，太无耻了！”

    应泽寂寞地落下，寂寞地钻进窗，寂寞地又回到桌前。

    他摇摇手：“诸位过奖了，在下并非清玄派的，只是江湖一游侠而已。”

    她拍拍手，正准备施施然飞出窗去，一旁的锦衣少年却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姑娘，不可！”

    昭沅擦擦额头上还没干的汗，刚才乐越拍着它肩膀称赞了它一句，它很欢喜。它知道自己比琳菁还差了很远，与应泽更不能比，可这次总算还能帮上忙，就算只有一点，也比以前强。

    刚升到屋顶高，大翼猴用爪子揉揉眼，突然抖了两抖，吱地一声，身形小了无数倍，两只前爪抱住头，掉头便跑，双翅拼命扇风，小翼猴们跟在它身后，好像一股马车后的狼烟，一瞬间便化成了天边一个缥缈的黑点，最终尽数不见。

    老者旁边桌的一个杏衣美妇轻笑道：“老爷子，土匪未到，你先吓起自己人来了，难道你觉得抢劫的土匪是要妖怪？”

    昭沅情不自禁的攥紧了前爪，想必，这就是那只飞先锋了吧。

    半响，黄掌柜方才拱拱手：“几位真是深藏不露。”

    黄掌柜摇头：“孙将军的确是人，这些会飞的妖猴都听他号令。”

    乐越颔首，比起当日只能吐小火球地道行，有很大进步。

    拿短刀的短须中年道：“二夫人提议甚好。”

    乐越和琳菁跳起身，与其余人一道扑向窗前，杏衣夫人用衣袖掩住口，啊的一声惊呼。窗下地上挣扎着黑乎乎的两团，穿藤甲，带藤盔，浑身黄褐色的短毛，用前爪捂住脸嗷嗷吱吱地厉声叫，竟然是两只猴子！

    洛凌之向乐越道：“越兄，我想翼猴虽退，但山匪们说不定已经进城，我等还是出去看看吧。”

    乐越心道，杜如渊的爹在这件事上的确做得不对，即便不信，也该派些兵过来看看才是，他以为他这叫磨练下属，殊不知置之不理受罪的还是老百姓。

    乐越无语地看她，姑娘，好歹你也等搞清楚孙将军是谁再答应。

    洛凌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大翼猴在半空捶打了半天胸脯，不见回应，呲牙咧嘴发起狠，巨大的猴爪挟着呼啸的狂风向客栈挠下。

    杏衣美妇道：“不然我们还是分头行事吧，前方有个路口，正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们每个方向各去几个人。”

    琳菁伸开双臂挡住窗户：“我的。”

    应泽傲然道：“本座喜欢。”

    黄掌柜点头言是。

    即将要打仗一事早已让琳菁的战魂熊熊燃烧，黄掌柜的请求立刻令她心花怒放：“掌柜的，你很有眼光嘛。”

    其余人都跟着笑了几声，美妇旁边的锦衫少年道：“婶娘，兴许老爷子说的有理，方才听见人喊什么飞先锋，想来是在天上飞的，那可不是妖怪么？”

    小土山顶有个黑风林，林中有一山寨，孙将军及其手下平日在寨内，每逢缺酒少肉或者孙将军心情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到舒县小城内洗劫一番。

    那数道黑影也是穿藤甲带藤盔的猴子，猴子的身后居然有一对蝙蝠般的皮翅，在狂风里扇动，睁着血红的双目，呲牙咧嘴，张着锋利的前爪向窗内直扑过来。

    原来二夫人和锦衣少年竟是武林名门南宫世家的人。没想到南宫世家的人在江湖上走动居然如此朴素，没有高头大马软轿华车，也没有成群的仆役随从。

    乐越走到街中心，环视一周，思索该向哪里去。

    乐越昭沅和洛凌之在一旁观战，相当无语。其余的江湖客和黄掌柜早已傻了。

    一旁的洛凌之问：“只是请教黄掌柜，孙将军是何许人也？”

    黄掌柜敛起笑意，换上愁容，长叹一声：“孙将军，他……”

    昭沅听得有些晕晕的，但觉得有些道理。琳菁站在窗边，一面随手打着再接再厉扑过来的翼猴玩，一面撇撇嘴：“说的文绉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杜书呆上身了。”

    有钱人家的做派总让人想不到。

    他一向治下从严，便责令总兵反思自省，严加练兵，剿土匪，灭猴患，否则便免其官职。知县何总兵都怕官位不保，不敢再求援了。

    此时窗外突然暗了起来，锦衫少年颤声道：“来……来了只大的。”

    其他人也都表示赞同。二夫人又从袖中取出几枚竹筒，分给众人，原来这竹筒是传信的烟火，假如所去的那一方需要增援，就拉亮烟火信号。倘若无事，便回客栈会合。

    万一惹急了麒麟姑娘，喷一口火，大翼猴有现成的烤全人可以吃了。

    力气和法力都在一点点地流失，昭沅地眼前有些模糊，大翼猴吱吱叫了一声，另一只猴爪也挠了下来，昭沅挣扎着鼓起最后的法力和力气，双臂仍然一软，身体被重重地弹得向后飞出——它感到后背好像撞到了一团软软得云朵，云托着它轻而稳地站在地上。应泽从它身侧嗖地掠过，飘向窗外。

    狂风中有拍打翅膀的声音，数道黑色的影子从天上疾扑而下，乐越身边的短须中年后退一步，喃喃道：“猴子，猴子竟然……”

    乐越将烟火筒放进怀内，继续前行。走过一两条街道，前方隐隐有打斗声传来。乐越率先快步向前，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只见靠近城门处，有衙役和兵卒正在与一群持刀的匪徒酣战。

    乐越抽出腰间的长剑，冲了上去，洛凌之也随之上前。

    用铜钱算命的老者向前一步，眯眼望着洛凌之，“这位少侠，方才你说的《四海异奇录》乃是数百年前清玄派的卿遥长老所著，唯有清玄派中弟子方能读到。几位既是出身清玄派。刚才种种，便不意外了。”

    乐越道：“嘿嘿，那个，我们……”行走江湖，本应尽量低调，但经过方才退去飞先锋一事，真是想不被关注都难了。

    琳菁的容貌在凡人眼中本就异常漂亮，再轻描淡写使出这么一招，大堂中的其余人都情不自禁的看她，好像眨眼都成了木雕泥塑。

    大街上仍然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每扇门每扇窗都紧紧关着，有被石沙砸烂翼猴抓破的，也已用桌椅堵了起来。

    眼看琳菁和应泽还在对峙，昭沅下意识地抬起手，将腹中龙珠地法力聚集在手上用力推出。

    黄掌柜笑道：“少侠何必过谦？”

    琳菁的双脚终于可以动了，她跺脚狠狠地一拍桌：“跑了，你赔我！”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地，乐越道：“这孙将军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个土匪。”

    琳菁怒目瞪着他，恨恨地咬牙。应泽刚出窗外，狂风便陡然停了，大翼猴眯起红眼睛，用前爪挠挠腮，它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很不对头。应泽负着双手，摆出一贯骚包的姿势，一点点从地面升向半空，从发丝到衣袖，纹丝不动。

    乐越听在耳中很不是滋味，行走江湖固然要低调，但也不能白白替重华子老儿和清玄派打名声。

    少年怒目瞪视乐越，痛斥道：“让个姑娘去送死，你却袖手旁观，还算不算个男人！”他话音未落，双手突地一麻，已被琳菁震开。

    乐越抓抓后脑：“长翅膀的猴子做土匪，真是奇哉怪也，难道孙将军是只大马猴？”

    乐越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它，琳菁也忘记了和应泽争怪，赞叹道：“有长进嘛。”

    乐越懒得分辨，只说了一句：“委实不是。”

    乐越挖挖耳朵，飞先锋？那又是什么东西？旁边的小伙计踉跄地奔到窗边，合上窗，拖过桌子死死顶住，走廊上有人厉声高喊。“不好了，飞先锋杀进来了——”黄掌柜快步走到门边，向外大声道：“诸位不要慌，镇定！”再转身向乐越等人道，“诸位能否移步到楼下大堂内？”

    自从在青山派与凤桐一战不得尽兴后，琳菁就一直很憋闷，一路没有遇见过什么大妖怪，好让她打打发泄一下。终于在今天见到一只起码个头比较大的猴子，对于琳菁来说，着实珍贵，她要誓死捍卫。

    黄掌柜叹气道：“王爷是位好王爷，只可惜有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