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而且姐姐才不会理你这种低等的泥鳅！”攥起前龙爪示威似的挥了挥，转身去追泽瑞和泽瑚。

    昭沅第一次到敖广表舅公家是它十岁的时候，表舅公的儿子摩霆表舅成亲，母后带着它们兄妹五个前去送贺礼，吃喜酒。

    在回去的路上，母后突然向它们嘱咐道：“昭沅这一身伤，回去后如果惹你们父王问起，你们就说是和别的小龙争东西吃或者怄气打起来后伤的，你们父王被挖苦的事，一个字都不要提，明白了没？”

    昭沅用爪子紧紧抓住了床单。

    泽思嗷的一声龙啸，猛地回身，脊背上被昭沅抓出了几道血口，鳞片翻起，露出皮肉。泽思用龙尾狠狠卷起气旋，口吐水雾，两爪如钩对着昭沅拼头盖脸地抓下。

    关于护脉龙神的传说，几乎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乐越也很早就听过，不过他一向以为，那是无稽之谈。

    昭沅以一敌三，自然异常惨烈，待到长辈们匆匆赶来，将它们拉开时，昭沅已经遍体鳞伤，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龙鳞。

    昭沅方才泄露天机，太过惊恐，维持不了人形，又变回了那条幼龙的模样，缩在乐越的床上，把头插|进棉被中。

    昭沅蠕动了一下，将脑袋从棉被中拔|出|来，红肿黯淡的双眼眨了眨：“洛凌之不是谋朝篡位，是凤凰要让别的人谋朝篡位改朝换代。”

    泽瑚的娘斜瞥了它们一眼：“看，我说的没错吧，不光是儿子，女儿也这样，大的小的都一样，都和它们老子一个样儿。”

    西北南三海的龙王也带着贺礼和家眷前来道喜，四海龙王的儿孙中，都有和昭沅兄妹差不多大的幼龙，尤其是敖广表舅公的孙女泽覃表姐，既温柔又美丽，让昭沅忍不住想去亲近。

    它却不知道它们究竟在议论什么。

    传说中，不都是龙比凤凰厉害么。

    但，父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千万不能在旁边提出疑问：“那为什么我们住在这种地方，不像表舅公那样？”

    昭沅看见母后挺着脊背，口气却依然很谦和：“多谢沁姐姐替我操心。是我不懂管教孩子，这次是昭沅错了，我回去会好好教它，让它懂道理，知礼仪，明白什么是真的对，什么是真的错。至于嫁没嫁错郎，我不知道，但我从未后悔选择了辰尚做我的夫君，它住宫殿享祭祀受凡间众人叩拜时我跟着它，它住小河沟变成同族口中的丧家之龙我依然会跟着它。”

    弟弟咿咿呀呀地用爪子拨挠着它的龙尾，吧嗒吧嗒替它舔伤口，大姐叹了口气：“谁让咱们的爹，确实落魄了呢。”

    母后说到这里时，长长叹息：“你们的父王与那位凤神乃是多年的好友，它早就知道凤神和凡间的女子私恋，却替其隐瞒了此事没有上报天庭，只是时常劝阻。你们的父王是个好龙神，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友居然真的会那么糊涂，当真答应了那个女人的要求，它更没有想到，这位好友会为了满足那个凡人女子的愿望，逆天而行，与自己翻脸为敌。”

    昭沅再问：“那么那个变数到底是什么？”

    泽瑚和泽瑞也被惊动，急冲过来帮忙，四条小龙扭打成一团，顿时天翻地覆。

    昭沅的大哥冷笑道：“父王它现在正在淤泥里睡着哩，机会在哪里啊？”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用黄土造人，在凡间被尊称为娲皇氏或女娲母，女娲人首蛇身，其亲族为蛟，天帝便赐女娲亲族的蛟神龙角龙鳞，在天池中化形为龙，从此护佑凡间人主，顺天意，择君王，或护佑其江山，或颠覆朝代，另立君主。称为护脉龙神。

    那时，应朝承元帝驾崩，立遗诏传位与太子和熙，皇子和畅起兵夺位，自称有其母妃的凤神护佑。

    母后道：“玉帝说，护脉凤族逆天行事，更改了天命，但一二百年中，凡间的天命将会再次出现变数，所以，玉帝给了你们的父王二百年时间。二百年内，倘若能找到这个变数，把握机会，就能重归护脉龙神之位，重享尊崇。”

    昭沅气得差点又从水草上爬起来，连按着它的大哥龙爪都在颤抖，大姐瞪起眼睛道：“喂，老姑婆，你说得太过分了吧！”弟弟蹭在昭沅身边，噗噗地对着泽瑚的娘吐水泡：“老姑婆……啵，老姑婆……”

    泽瑞在一旁扯泽瑚的衣袖：“算了算了，瑚妹，我们不要和它计较，我娘说了，它爹爹是个衰鬼，衰鬼的孩子就是小衰鬼，和它说话会沾上晦气的。走吧，我们去那边玩，离衰鬼远一点。”

    而且这条小河沟，还是它母后的娘家表舅东海龙王敖广同情它们家无处安身，赠送给它们的。小河沟向东拐几个弯儿，就可以由一道宽阔的水域进入东海，那是敖广表舅公家所管辖的地方，浩浩荡荡，无边无际。表舅公居住的水晶龙宫更是金碧辉煌，随便一间殿阁，都有它们家整个儿住的地方那么大。

    昭沅有兄弟姐妹五个，它恰好是正中间的那个，上面一个兄长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哥哥和姐姐比它年长很多，弟弟和妹妹又比它年幼很多，它有时游出河沟去找鱼虾蟹蚌玩，但总被冷落，而且鱼虾蟹蚌们还会凑在一起，对着它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护脉龙神不在龙的三等之内，自成一支，但正因护脉龙神的存在，龙才在凡间一直备受尊崇。历朝历代，龙都是帝王的象征，皇帝衣袍，一国的旗帜，皇帝用的器皿上，都以龙为饰，以示尊贵。历代帝王都设祭坛祭祀龙神，龙在凡人的眼中，代表至高无上。

    母后凝望着河沟连接东海处那片一半白一半蓝的水：“但凡凡间出现朝代更替或谋朝篡位之事，凡间的普通凡人都会遭一次劫难。玉帝慈悲，体恤凡间众生。因凤神帮助的皇子篡位后，如果再生动荡，凡人将会又受一次苦难，所以玉帝下旨，让天庭的众仙与神将们暂时不要过问此事，给凡人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也赐给你们父王一次赢回尊严的机会。”

    表舅公在天上打个喷嚏，凡间便会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表舅公在云端吐口唾沫，人间就会大雨滂沱，昼夜不息。表舅公如果现出真身在海里翻个身，东海便能水面水底倒个个儿。

    泽瑚的娘方才悻悻地住了口。

    南海敖钦表舅公的龙孙泽瑞、泽思与西海敖闰表舅公的孙女泽瑚态度尤其倨傲，昭沅刚要穿过游廊向泽覃表姐处移动，就被泽瑞泽思合伙堵住去路，泽瑚伸手将它推了个趔趄：“喂，这里是龙王的子孙才能来的地方，你这只小泥鳅不要乱闯，再不赶快退下，我让虾兵蟹将们把你赶出去！”

    昭沅气得浑身战抖，大声喊：“你胡说！”

    几千年来，世人一向以此传说供奉众护脉神。直到一百多年前。

    昭沅躺在水草上，心中异常委屈，为什么母后要道歉，要那么卑躬屈膝，低声下气，明明是它们的错，是它们辱骂父王，还骂我们是衰鬼是泥鳅。它要起身申辩，被大哥一爪子按回水草上：“你就省省力气，少给母后添乱吧。”

    但如今，所谓的护脉龙神近在眼前，不相信反而比较困难。

    昭沅涨红了脸，泽瑚道：“整个龙族谁不知道你爹爹是龙中的败类，是最没用的龙，它被一只鸟给打败，丢尽了我们龙族的脸！现在我们龙族在凡间少了很多供养，凡人居然让凤凰爬到我们头上，低等的龙还被当寻常的牲畜来杀，这些全是你爹的错！你爹还把自己当成王啊，什么王？丢脸王！”

    乐越摸摸鼻子：“原来是真的，那为什么护脉凤神会打你们护脉龙神？”

    小时候，昭沅一直很迷惑自己到底应该算哪一种的龙。

    泽瑞泽思泽瑚都大笑起来，泽思大声道：“你的父王是龙王？哈！是什么龙王？小河沟里的龙王吗？哈哈～～”

    昭沅的身体僵硬了，一动不动。

    乐越拍拍被子：“呃，传说当年凤祥帝是靠着凤神的支持才做了皇帝，凤神打败了龙神，是不是真的？”

    乐越吁了口气：“好吧，问什么你也不肯说，我也就不再问了，反正你这种机密事情，我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昭沅把头深深埋在被子中，紧闭着双眼。

    玉帝道：“本帝当年亲封你们一族为护脉龙神，择凡间人主，护凡间国运，为众护脉神族之首，现在你连凤凰都压不住，又怎能继续服众？你们一族，将如何当此重任？”

    乐越顿了顿，却又忍不住再开口问道：“所以你这次找洛凌之，是不是想让他谋朝篡位做皇帝，这样你们就可以打败凤凰，重新做护脉龙神了？”

    相传，除了护脉龙神之外，天庭还另设有三支护脉神，凤凰护佑后妃，麒麟护佑乱世枭雄或王公猛将，玄龟护佑治世贤臣。

    昭沅怔怔地站了片刻，突然发力追了上去，扬起爪子对准泽思的脊背狠狠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