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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儿子支票一样。你们可以吻我的手。”

    大家都在喝啤酒,怞烟,但很有秩序而严肃。朱教士不肯喝酒,经潘洛再三的劝,于是俯头默祷一下,也喝起来,他酒量很好。

    忽然,厅上有一个声音破空而起:一个人打喷嚏。

    于是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打喷嚏者身上。

    朱神恩教士突然站起来严重地叫:“Men,我用虔诚的基督信徒的名义唤起你们的注意,有人在这场所打喷嚏,并且喷出上处的污物,这是渎神,这是万恶之薮,这是上流人灭亡的恶兆,上帝耶和华会用雷殛他。Men,注意,这是下流人的混入,下!流!人!”

    “抓住他!”有人叫。

    十几个警察抓住打喷嚏者,用手铐铐住他带走了。

    教士呼了一口气:“下流人虽然混入,但是神却使他隐瞒不住,这喷嚏是一个神迹。”于是他祷告,感谢上帝。

    大家都散了的时候,陆乐劳坚留我们晚餐。同餐者有潘洛,巴山豆,朱神恩。

    饭后潘洛对朱神恩说,请他注意今天笼络政策这议案,托他到低层向下流人宣传国内平民的好意,要使他们出于真心地拥护那几位大平民。

    “请你注意,”潘说,“第一,要向他们宣传,第二呢,你还有侦探的使命:你要注意可有捣乱的消息。如有,你要通知我们,并且找出为首的来。日后自有重酬。”

    朱教士喝了点酒,脸红红的:“你们放心:我用虔诚的基督信徒的名义答应你们,这件事包在我姓朱的身上。”他拍拍胸脯子。

    临走,陆平民忽然拿一张一万元的支票给我。

    “韩爷,你来我没有好好款待过你,我又太忙,想买点烟酒送你又没有工夫,现在托你自己买罢,小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我谢绝。

    萧爷马上劝我:“韩爷你收了罢,陆平民是个爽快人。”他又用面部表情叫我收。我照办了。

    归途的汽车上,萧说:“陆平民当我们自家人看待,我们也不应当见外。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的秘密也就是我们的秘密,韩爷你说对不对?”

    “萧爷,得了罢,你用不着这么绕弯子,我自然早知道的。”

    仲讷马上紧紧握着我的手,出于本心地笑着。

    “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忘记了韩爷你是个侠义心肠的人了。”

    某日

    报纸上连日为选举的事很爇闹,第一张第一行就用特号字排着:“只有一星期矣!!!!!!”大部分都说巴山豆确能当选,只有一两份报纸说蹲社的东方旦有希望。又说再过三大可以发选举票了,并且印了选举票的格式。有些报上登出选举大典的仪节:第一日,投票,第二日,各种竞赛,第三日,宴会,还有许多别的,记不起了。

    萧爷和他的乖乖上酒馆子去了。饶爷与其乖乖来,稍谈即去,他说司马吸毒两三天内要结婚,问我收到他的请柬没有。

    午后三点钟,有一位医生找萧爷,他叫一个怪名字:酱油王,名片上刻着“神经系病治疗专家”。萧爷不在家,他要见我。谈了些关于选举的事,后来他说听说我是陆平民接近的人,坚要我明天到他家里去吃中饭。他说我明天可以告诉他些阳世医药界的进步。

    “对不起,我对医药界完全是外行哩。”我说。

    “那不要紧,那不要紧,谈别的也行。我至诚地望韩爷明天早降,并且邀萧爷同他的乖乖来。”

    “萧爷怕不见得来,因为明天是规定他和乖乖听有声电影的日子。”

    他临走,我答应十一点钟去。

    今天客真多,酱油王大夫走了以后忽然又有一位新闻记者找我,他叫巴访,是新闻访探专家,兼中学教员,兼坐社总裁巴山豆之本家。我很奇怪为什么有记者找我。

    “韩爷肯见客,我感到非常之荣幸,”他说。“我此来是关于魏三山那篇《阳世拉国之现状》一文的,我想询问您阁下,阳世的拉国可还有其他怪现状。”

    “其他怪现状?”我于是告诉他,魏三山博士那篇文完全与事实不符,就是阳世里的野蛮人也不象魏博士说的拉国人那么残酷。

    “韩爷的意见竟是这样么?”他惊异得很似地。

    “不是什么意见,事实上是如此。”

    “那么依您阁下说,拉国人也不吃人,拉国的女人也……?”

    “魏博士说的全不对。”

    他搔搔头皮,坐一刻就走了。

    晚上接到司马吸毒及其乖乖的结婚请柬。

    某日

    各报纸上登载着一篇东西,写着我的名字,题为《韩士谦与魏三山》。内容说我否认魏三山之说。有一份报纸竟有篇舆论说我在左袒残酷以的阳世拉国人,说我有下流化的倾向,希当局予以注意云云。

    “韩爷,你是怎么回事?”萧爷看了报跳起来。

    我有点愤怒:“为事实辩护。”

    接着萧爷安慰我:即使有当局的注意也不要紧,“有我哩。”

    十一点钟,酱油王派了汽车来接我。报上关于我的话也忘了。

    “对不起,”酱油王对我说,“另外我还邀了一位朋友,没有经你的许可。但是他是个有趣人,是个诗人,韩爷不妨和他谈谈。”

    谈着领我到他书室里。房里先有个人:司马吸毒。

    司马爷和我握手。他脸上隐着忧郁。

    “你们是认识的么,那好极了。”酱油王说。

    那颓废派的诗人向酱油王说着话。

    “那句话还是请你帮忙,我现在在文坛上不说有什么权威,却有了相当的地位,但是……,酱爷,要这样下去,我的声名扫地了,你万不能看一个朋友当着这一个危机而不救。你万不能,只要你能证明一下。我后天就结婚,我想在婚礼前弄好,……”

    “我并不是不肯帮忙,你晓得我在医药界里是有相当地位的,要是没有病的人叫我断他有病,于我的地位有点不妥……”

    “我司马吸毒黑死得痢底地向酱油爷睹咒,我事后有重金酬谢你的。”

    “倒并不是什么重金不重金的问题。”

    “那你完全是怕扯了谎以后,你的地位动摇了,是不是?”

    “就是这句话。”

    “那我先说过了,这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好,让我考虑一下看。”

    中饭到三点钟才吃,这我现在知道此间的礼节了,饭愈开得迟,愈是对客人表示尊敬。预先也不拿点心出来吃,因为拿点心款待我,是侮辱萧仲讷了,意思是萧爷没给我吃早饭。如果我有个家,那更不能,否则是挖苦我家里穷得连早饭都吃不饱。我虽然饿得厉害,也不说一声,不然就成了下流人的劲儿了。

    吃饭时酱油王问我阳世的许多事。他又问我关于拉国人的那篇,报上说我否认魏博士的报告,是否确有其事。

    “有的,”我说,“我完全是为事实辩护。”

    他说他对于这个没什么意见,他是医生,对于历史是门外汉,他觉得一个博士的报告总不会有错,而我的否认呢,那自然也有几分道理。

    饭后司马吸毒又谈他们先谈的那件事,这回司马要求得更恳切:跪着,淌着泪水,说“酱爷救救我。”

    酱油王答应了。他拿一张纸写着:

    “神经系病治疗专家酱油王,兹证明颓废派文学专家司马吸毒之乖乖,确有神经衰弱症,且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与其爷爷司马吸毒相同。”

    他签了字。

    司马爷满意地站起来,郑重地收了那张纸。

    “谢谢你,你能牺牲你的道德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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