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甘扬怔住，没来得及回复，那边又追来一句：“不要钱。”

    “回避性人格的死样子？”丁之童一边走一边重复，然后回头看着甘扬，存心问，“什么意思啊？”

    丁之童又逗他，说：“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到了彻底坦诚的地步。”

    甘扬没在国内上高中，鲁迅读是读过的，阅读理解就没做过，本着伺候好“工会爸爸”的宗旨，一边打开了百度一边说：“你问吧。”

    但丁之童猜得到他的意思，到底还是说了：“跟他结婚是我自己的决定，后来分开，也是因为我和他都做得不够好，不是因为你，你不用再为了那个时候的事情自责。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跟他都能继续做朋友。跟你，当然也是可以的。”

    小老板倒是说到做到，约饭也总是拉着一帮同事一起，克己守礼。女孩跟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常常找中国同事聊天练习汉语，有时也会找到甘扬这里。

    两人裸|露的手臂相触，然后是身体，再是嘴唇。

    甘扬不知该怎么接。这话打击面太广，他也是男的，虽然没去，但小老板应该会拿着发票回来找他报销。

    “哦……”气氛突然尴尬，翻译看了他一眼。

    他记得自己才刚对她说完：那你给我钱，我卖给你，特价让利，而且还免息分期付款，你就说要不要吧？

    甘扬就跟在她身后，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月亮笑起来。

    “那个不一样。”甘扬回答，没有解释。

    女孩便问：“小说里的祥林嫂是贺老六买来的妻子，中国人现在还会买妻子吗？”

    遗憾是有的，反省也是有的，他后来又去过缅甸、柬埔寨、印度尼西亚，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么好的翻译。

    答案呼之欲出。

    而他老实回答：“后来又有过别人，但过程和结果都差不多，我觉得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就决定暂时不谈恋爱了。”

    算起来那是差不多四年前的事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而且记忆中的画面仍旧如此清晰。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毛病，距离两人分手也已经过了整整三年。她已经结婚，周末会跟丈夫一起睡个懒觉，直到实在饿了，在床上猜拳，输的那个出去买早餐……一想到这些，他的想象力便出奇的丰富，但想象中的每一种可能都在告诉他，应该结束了。

    又过了一阵，厂房竣工，从国内来了几个调试设备的工程师。

    甘扬答：“现在当然不会了。”

    果然，那边没再回复。

    翻译见他不语，更像是明白了什么，投来同情的目光。

    甘扬尴尬，以为接下去的话题会往两国关系这些形而上的方向跑。

    她那天穿的是一双帆布鞋，怕弄湿，脱了，拿手指勾着，光脚踩在沙地上。沙粒不那么细，却很真实，海水也不冷。她站在那里看着潮汐一遍遍地冲刷上来，直到身后有人走近。她回头，见是甘扬。

    跟工会爸爸的女儿聊完，他就去找翻译交代了这件事，翻译表示完全理解，在他离开越南之前，跟他演了几天的情侣。

    两人聚少离多，他却觉得这种状态很好，因为那时的他真的很忙。难得见面都是好好的，一旦分开，只要人家不找他，他就可以几天不联系。

    但小老板却有不同的解读，说：“人家的意思明显是你不够爱她！”

    原来还真是！丁之童点头，说：“我想听，快说快说。”

    但每一次反省到最后，他都会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丁之童，自己现在这副回避型人格的死样子跟当时的她何其相似。虽然明知毫无意义，他还是会一次次地自问，如果换一个时间或者境遇，他们之间的结果会不会就彻底不同了呢？

    甘扬怔了怔，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甘扬知道话说得有点引人遐想，但再要往回找补，似乎更加奇怪，也没那个必要。

    直到有一天，事情发生了诡异的转变。

    他们吻了很久，就像没有分开过那样，直到远处隐约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话是开着玩笑说的，但听者显然很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即刻点着头回答：“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这回真的是认真的。”

    甘扬叹气，只觉这人对待他的方式正在朝着左手右手，知心朋友的方向滑下去，却又忽然想起从前，他们第一次做|爱之后，她也是这样趴在他身边打听他的前女友。

    女孩在zingchat上敲敲他，说自己正在写一份作业，读鲁迅的《祝福》有感，碰到几个问题想请教。

    城市同样繁杂喧闹，更明艳的建筑，更多的摩托车，也更云山雾罩。看到飞机上的pm2.5警示，丁之童竟有些失望，因为这里同样不适合跑步。

    但等到第二天，在市郊参观完工厂，当地的负责人说是要招待他们吃饭，直接把他们拉到了距离胡志明两百公里之外的海边。海风一吹，天又蓝了。

    但那是个太长的故事，势必会引出更多的对话，而且作为拒绝的理由也不够彻底。

    甘扬请大家吃了顿饭，席散之后，小老板提出去领略“越南风情”。起初，那几个工程师还有些扭捏，但最后都心照不宣地跟着去了，只剩下甘扬和翻译一起回酒店。

    甘扬却即刻拒绝：“你不用告诉我，我不想找虐。”

    与此同时，第一批招工也开始了。

    丁之童推开他，又走远了几步，说：“我习惯晨跑，明天早上见吧。”

    那边却发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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