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宋明媚姗姗来迟，风衣一脱，里面是一条礼服裙子，低胸露肩，长到脚踝。

    宋明媚答：“请柬上写十点才开始晚餐，估计也吃不上什么，我先垫点儿。”

    宋明媚早就听过那句话——美国搞关系一点都不比中国少，如果你觉得不是这样，那你可能连搞关系的门槛都没够到。

    丁之童奇怪，看着她问：“吃个拉面，你穿成这样干嘛？”

    一荣未必俱荣，一损却必定引发连锁反应。若论眼下的境况，这条街上谁都不比谁好多少。要是有哪家真的不行了，最可能的结果，的确就是像贝尔斯登一样被别家吞而并之。

    丁之童看着她问：“你不是说想吃点儿热的么？”

    那段时间，特别项目组继续扩容，小朋友又多了一个。那是个还在耶鲁念书的白人小哥，名叫内森，来做实习生的第一天就是合伙人带着进来的。

    内森这样问，一句话改了三遍，意思大概是哪种听起来不那么种族主义，让她自己选。

    华尔街对男人的着装要求比较严，但女员工不一定非得穿成套的西装。丁之童搞不太懂这里面的界限，只求方便不出错，还是天天一身西装。宋明媚不是这样，几乎每天都是连衣裙，前一阵布莱恩特公园搞时装周，她走在路上被电视台的记者当成时装编辑，拦下来采访过。但今天这一身还是过分了，在这拉面馆子里更是显得格格不入，引得周围的客人都偷眼看过来。

    丁之童猜对了，那个“谁”还真有。

    措辞没什么不妥，但宋明媚只觉得怪异，答得简短而直接：我是中国人。

    但如今在街上工作的求职小分队成员却都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每年的四月是H1B抽签的大日子，丁之童、宋明媚、冯晟都已经提交了申请，而决定抽签成功与否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当年的失业率。

    冯晟笑答：“胜在便宜啊。”

    丁之童实话实说，经过丹佛那一次之后，JV似乎对她好了一点。

    “我发觉你现在心态真好。”她夸冯晟。

    “十点？那是high-end supper啊！”冯晟起哄。

    虽然两人之间还是没什么交流，早上在电梯里碰到，她跟他说“早上好”，他都不一定会回答。但工作上有问题，只要她开口问，他就会给她回答。她哪里做得不对，他也会直接跟她说，不再写邮件抄送上级了。

    “这裙子一毫米的余量都没有，我怕把背后的线崩了。”宋明媚指指自己的腰，转身走了，带着店里一众人等的注目礼。

    “什么优势啊？”丁之童不懂。

    丁之童笑出来，猜到今晚准是个要紧的场合，而宋明媚估计又跟谁较上劲了。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当她想要碾轧的时候，必定就是全方位的碾轧。

    丁之童也失笑，知道这是实话，像他们这样的小萌新其实真的只有随波逐流的份，而且说不定还真能幸存，毕竟一样可以当工具，薪水还比旧人低。

    中城附近除了汉堡、卷饼、沙拉，最多的就是日式快餐，拉面，乌冬，炸猪排饭，后厨漫出来的水汽，麦香以及桌上酱油的味道，让中国胃稍稍有点解了乡愁的错觉。

    I mean what kind of Asian are you?（你是亚洲哪里人？）

    内森也很是礼貌地表示感谢，然后就跟着合伙人和MD吃午饭去了。

    该教的东西都教了，内森学得很快，半天就已经完成，做得也很好。

    事情后来的发展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想，微表情果然是不能骗人的。她知道这是个从根子上“白”到极致的人，只是因为多读了几年书，学了一脑子的政治正确，懂得了隐藏。

    “那要是裁员呢？”丁之童还有别的担心。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资本家是出了名的不养闲人，并购之后，整合和裁员也都是常规操作。

    起初，内森分不清她是哪里人。和绝大多数中国留学生相比，宋明媚的英语更流利，牙齿更白更整齐，笑得也更多。但她讲话不带美音，肤色很白皙，也比较瘦，不像ABC女孩那样有一副宽肩膀，身材健美。

    宋明媚一笑置之，没有细说，倒是问起丁之童：“那位三哥最近还作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