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啼笑皆非。“救市”的不是美联储降息，而是法国某行的股指期货交易员，欧股下滑的真凶找到了！此人利用自己的电脑小技能，掩盖了500亿欧元的违规交易，亏掉的钱大概相当于他五万年的薪水。

    丁之童从经典题开始考：1000枚硬币，999枚一面字一面花，剩下1枚两面都是花，任意摸出一枚抛十次，十次都得到花，这枚硬币两面都是花的概率是多少？

    于是，所有人又开始觉得只是虚惊一场，虽然市场在收紧，大家都讲安全第一，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两个人挤在小卫生间的镜子前面洗漱，聊起下午的面试题。甘扬说，人家问他：在你的生活中随机选取十个人，其中有几个会喜欢你？

    甘扬翻了个面儿，趴在旁边看着，提出质疑：“可题目原文是What is the probability you pick the coin with two heads？1000枚硬币里有一枚双面花的，摸到它的概率可不就是一千分之一嘛？其他都是干扰信息，就像那种小学应用题，10个小朋友栽17棵树，已经载了9棵还剩几棵？”

    如此集训了两天，她对甘扬又有了更深的认识，这人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愿意像她这种俗人一样，把自己往那些框框里套。换句话说，他既不适合成为她学习小组的成员，也进不了她的求职小分队。

    甘扬一下子语塞，仔细想了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样子就好像刚考完试跟同学对题目，结果发现最后一道大题解题思路完全错了。

    甘扬即刻举手回答：“这题我会，1/1000。”

    “怎么就完了呢？”甘扬不服，但还是没睁眼。

    丁之童看着他，既好笑又有些发愁，心想这人完全就是野生面试者，想到什么说什么，怎么跟外面那些熟读面经的竞争对手较量啊？要是早点告诉她，她还能帮他准备准备，瞎折腾什么惊喜呢？

    现在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把那些框框都告诉他，让他从里面挑几个稍微能入眼的参考参考。然后，再怀着乐观的心态等待结果。因为他这个人吧，简历没什么大毛病，面对面交流也还有些优势。至少，讨人喜欢。

    金融专业的项目负责人果然都很负责，知道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奔着挣钱来的，就业率也是学院的招牌，只要学生想找工作，他们总会矜矜业业地包装好了，再一个个地推荐出去。

    既然要模拟面试，自然有walk me through your resume给我讲讲你的简历，面试里必有的一个问题的环节。丁之童借此机会又一次增进了对此人的了解，看过甘扬的简历，发现虽然他实习经历为零，但GPA竟然还挺好的。

    心跳猝然加快，直到听见浴室里的动静，是甘扬在那儿哼着歌刷牙，哼的是“我们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

    丁之童无语，但有时候仔细想起来还就真是这么回事，金融机构需要的就是什么都能自圆其说，再带上些理论和复杂莫测的模型，让人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但与此同时，却也有些感动。因为她终于可以确定，他其实是为将来想过的，哪怕只是拍脑袋地那么一想。

    丁之童汇入其中，闻着各种香水、体臭以及车厢刹车胶皮烧灼的气味，一路晃到中城，从地底下钻出来，走进那栋已经不再陌生的摩天大厦。迎面看到灰白色大理石上靛蓝的Logo，心情甚至比前两次还要紧张。因为面试尚有秘笈可循，但现在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提问回答，也不是案例分析，一举一动都会产生切实的后果。

    “真的吗？”他跑过来照镜子，说，“我户外呆得挺多的呀，大概是新陈代谢特别好吧，一到冬天就又白回来了。”

    甘扬跟过来，在旁边看着她，身上还是白T和运动短裤，光脚踩着地毯，让她忽然有种自己是女强人包养了一个面首的错觉。只可惜，错觉就是错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只可惜”。

    “应该没问题吧。”甘扬还是那么自信。

    对甘扬来说，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一场面砸了还有下一场。两人于是过了美美的一夜，第二天上午便退了服务公寓的房间，搬去上西。

    后来，丁之童每次回想起那个时刻，总是觉得很神奇。

    丁之童便也存心端详了他一番，说：“我发觉你好像变白了诶。”

    “懂了，就是要会忽悠是吧？”他在她手底下哈哈哈。

    丁之童捂住他的嘴，说：“没有什么可是，你记住就行了。”

    那个时间的地铁里尽是通勤的人流，身上大都穿着颜色沉闷的冬衣，顶着一张张缺乏睡眠的脸，面无表情地匆匆而行，只要其中有一个稍微慢上一点，就会破坏那种行进的节奏，但旁边的人也只是绕开而已，连一个侧目的动作都不会浪费时间去做。

    “这就完了？”丁之童还在等他往下讲，结果发现他居然就这么躺下了，头枕在她腿上。

    “你看我干嘛？”甘扬在镜子里对着她笑。

    甘扬去面试的是一家做财务咨询的公司，办公室也在曼岛中城。他特地跟人约了周五下午的时间，而且下周一还有另一家的面试，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纽约过一个周末。

    “可是……”甘扬还有理由。

    丁之童由此得出结论，这人脑子是好使的，速成培训一下说不定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