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

    所谓KEE就是六十六年前的“云绮”？这些往事，她从没听方书齐说起过，也不知这是真是假，反正以她不多的那一点江湖阅历来看，PR们都是很能编的，说得天花乱坠，就好像要不是后来战争和变故，今天的“云绮”早就能跟欧洲那些老牌时装屋比肩了。

    她先认输了，反正从他们认识开始，她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都注定输给他了。她拉了外公就走，通向foyer的门已经关了，她只能穿过整个展厅，从另一扇门出去。隔着一条走廊，就是KEE的新店，苏敏顾不上细看，但还是瞄到了橱窗玻璃上贴着纤细的金字：KEE，66 Years on the bond。

    苏敏正要仔细追问，音乐渐响，灯光暗下来，只剩展厅正中低台上的一束。人们慢慢围拢过去，司仪开始口述一个传奇故事——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个出生在英国的华侨女孩跟随家人回国，成年之后，不安于优渥生活的她，在当时寸土寸金的外滩开设了一家专制女士礼服的时尚沙龙，起名“云绮”，并凭借自己的才智努力经营，直至建国之前远赴他乡。六十多年风雨变迁之后，她的家族后裔又一次将这个店招挂到了这座古老的棕石建筑里……

    正在外公正在后面跟服装研究所的旧同事聊天，苏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们现在就回去了，好不好？”

    苏敏惊讶到不行，那张照片上有五六个年轻男女，左边第二个看着果然眼熟，干干净净的短发，白衬衫黑西裤，衣袖挽到手肘，眉目间没有笑意，却也不全然是板着面孔。到那个永恒定格时刻为止，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已经在上海独自谋生将近十年，眉宇间带着常年在奢华场所工作的人特有的不卑不亢与宠辱不惊。

    他点头：“有空过去看看吧，这一阵挺忙的，日夜都有人。”

    若是在平常，这个钟点晚高峰早已经过了，但那天是周末，路上车流致密。转过一个路口，上了延安路高架，一部黑色捷豹出现在后视镜里，她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发白，想要快却也快不起来。

    外公在她身后笑道：“苏敏，别忘记你小路考是塞了五百块红包才过的，不要开的太快。”

    一路走走停停，六公里不到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她始终心不在焉，转进她家所在的那条小马路，把外公送进门，抛下一句：“我去我爸那里还车。”转身就要走。

    “你也去吗？”她是开玩笑。

    “干嘛这么着急要走？”外公小孩子般的偏执，“十点钟前到家，你说过的，忘记了吗？怎么记性比我还不好。”

    他们下楼出了那栋房子，苏敏的车停在后面的小马路上，和临江那一面的奢华风雅截然不同，那里是细小凌乱的市井。她让外公上车，自己绕到车子另一边，眼睛的余光看到有人追出来。她知道是他，忍不住停了一下，等着他叫自己的名字，但他没有开口，继续朝这里走过来。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