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那里去。

    她上了车，他把暖气开到最大，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盖在腿上。

    刚进家门，手机就响起来了。她以为是他打来的，结果却不是，屏幕上显示的是KEE的总机号码，珍妮弗在电话那头问她：去巴黎的机票要定在几号？欧元要换多少？

    第二天早上，她就看见真人了。阿尔诺如约来接她，带了衣服，把女朋友也带来了。那姑娘也是在上海念书的法国人，名叫茱莉，研究中法比较文学的，棕发，榛子色眼睛，有点胖，但长得不错，穿着冲锋衣牛仔裤，看起来跟阿尔诺很相配。

    阿尔诺见她发愣，解释：“今天我女朋友在我那儿。”

    她随口说了个两月份的日子：“钱不用帮我换，就凭我的戏份，那三万欧奖学金已经足够了。”

    第一天、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第三天晚上，她跑步回来，总算意识到房间里一片狼藉，突然就忍不下去了，动手开始收拾，无意间在床边的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短短几天就结了一层毛毛的灰，看上去像是过了好几年似的。

    苏敏面露难色，她这个时候这副样子回去，被她妈妈看见又有得挨骂了。

    苏敏看着电话机上的数字键，发觉自己只能想起不多的几个号码——她家的电话，KEE的总机，方书齐的手机号码，还有就是阿尔诺的手机号码。很久没拨过了，但却记得格外清楚，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串数字的最后四位是她的出生年月日。

    她记得自己反复问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以前那么好，你真的舍得吗？”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给你带条裤子过来，”他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开车一边埋怨，“你刚才干嘛不早说你没穿裤子？”

    从那天开始，苏敏就没再去过公司。D-sign已经放寒假了，叶思明也回天津过年去了。她关掉手机，拔掉电话，过了几天日夜颠倒的日子，白天窝在家里睡觉，天黑才起床，去纺院的操场上跑步，跑到精疲力竭才回来，然后画图做衣服一直到天亮。

    “行啊，我给你把把关吧。”苏敏这样回答。

    阿尔诺一听，先是冷笑了一声，结果没忍住，又把着方向盘大笑。

    其余四条的发件人竟然都是阿尔诺，时间从当天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平均每两个钟头一条。第一条很长，说他接到D-sign打来的电话，让苏敏务必在校办秘书放假之前去结算学分和学费，办结业的手续。第二条也很长，解释是因为她手机关机，而他是紧急联络人，所以电话打到他这儿来了，要她见信回个电话。

    “谁没穿裤子啊？！”苏敏也怒了，抢白了他一句，“哎呦喂，算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借得到女人衣服了，不得了了，是不是？”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照下来，邻居家的孩子带着好奇和不耐烦看着她。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拨了那个号码。

    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挣开他的手，跑去浴室，跪在马桶边上吐。他跟过去陪着她，拍她的背，喂她喝水漱口，而后在她耳边喃喃：“除了你，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苏敏也绷不住了，跟着笑起来，笑够了又问：“哎，你女朋友是哪儿的？长得好看吗？”

    她盯着黑色的屏幕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决心开机。屏幕刚一亮就扔在一边，也不敢看，继续埋头拖地擦桌子，却难免还是听到一连串短信铃声，心里忍不住默数，总有个五六条。她以为除了方书齐不会是别人，但说的什么？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她也不知道。一直到整个屋子都收拾完了，理出许多不要的东西，装了满满两个塑料袋，大冬天的热得一头的汗，胳膊都发颤了，这才过去捡起来看。

    “行，就去那儿吧。”苏敏怕他想歪，赶紧发话了。

    头两条是方书齐发的，日期都是三天前。第一条是那天中午收到的，短短几个字，说飞机到北京了。第二条是几个小时之后，告诉她酒店、房号和电话，有事可以找他。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