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危机真是愈演愈烈了。

    苏敏摇摇头：“没得过什么奖。”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这里上了两个学期的课，彼此都很熟悉了。而另一个和苏敏一样跳过一年级的女生，本人还未出现，在座的所有人就都知道她的名字——简妮。整间屋子里，似乎只有苏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她占了角落里一张没人用的工作台，试着跟前后左右的人搭讪，但人家都只是淡淡的跟她打个招呼，就继续起劲的八那个简妮。

    “苏敏。”

    “另一位你们可能还不熟悉，”拉芙热扬起头，朝苏敏伸出手来，“Emilie，请到前面来。”

    叶思明也跟着笑，但沃利却说：“那个设计师是圣马丁毕业的，还在伦敦拿到过新秀奖，风尚论坛上有一个他的专页，我看过他的作品，绝对可以的。”

    “不是，读法语的。”

    下午上的是设计制作，是整个学期最重要的一门课，在总成绩里占百分之五十的权重。授课的矢田玛利安，六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个很精神的日本老太太，已经在世界各地的D-sign分校教了十多年书了。

    三个人列出当下最流行的元素，商量着定下了所有细节，叶思明执笔画了草图——驼色米通格薄呢的钟型短上衣，里面是宽松式白色雪纺衬衣，配焦糖色锥形长裤，加上贝雷帽和一幅小小的红色毛线手套作点缀，正应了《水果沙拉》里浓浓的法国风情。

    男孩子睁大了眼睛，一副撞见鬼的表情。

    他很低调的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国内售价五百到两千的针织衫基本上都是我们家的工厂做的。”

    挨到中午下课，她刻意和同学套近乎，跟着邻座的那个男孩子和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一起去吃午饭。三个人到学生食堂排队买了三份套餐，找了个小桌子坐下。

    CD里的歌大致听了一遍，矢田在音乐上喜好显然和这帮十几二十岁的学生大相径庭。苏敏只对As Time Goes By还熟悉些，想要复刻《北非谍影》里亨弗莱·鲍嘉的经典形象。但沃利和叶思明都更喜欢小野丽莎的《水果沙拉》，苏敏没有坚持，很爽快的少数服从多数。她暗自想，应该给自己一些挑战，如果只是重复做自己喜欢做的、拿手的东西，又何必来上学呢？

    “你得过什么奖？”

    苏敏走回自己的位子，边上那个瘦小的男孩子凑过来问：“你叫什么来着？”

    苏敏听了只是将信将疑，心里暗笑，怪不得方书齐会问她喜欢哪个国内的设计师，听到她说一个也没有，又露出那么一个怪表情。

    苏敏心里盘算，自己的强项是裁剪和缝纫，沃利熟悉面料，叶思明绘画和色彩功底很好，可算是各有所长，连忙拉拢那两个人凑成了一组，去楼下的甜甜圈店找了张桌子开会。

    紧接着，拉芙热介绍了一下二年级的课程：个性艺术观、效果图技巧、流行趋势分析、立裁工艺、高档时装剖析、市场营销、品牌形象、电脑制版……林林总总十几门课，把周一到周五占了个满满当当，只留下两个下午做小组作业，有几天甚至要上到晚上九点钟。

    旁边一张桌上，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孩子在讲：“简妮一来，我们就全没戏了吧，这一届巴黎总校研究生课程的奖学金肯定是她的了。”

    正说着，工作间的门开了，拉芙热夫人和几个负责两年级课程的老师走进来。和老师们走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比苏敏高一些，长直发梳了个马尾，显得干练而漂亮。没等介绍就有人认出她来了，交头接耳的说：“看，简妮来了。”

    D-sign设计学院就在纺院的设计楼里，两年级的教室是一间约两百平方米的开放式工作间。苏敏就在那里，看到了她的新同学们。

    那高个女孩叫叶思明，工艺美专毕业，跟苏敏同岁。男孩子叫张志凯，嫌自己名字太普通了，喜欢人家叫他的英文名字沃利，高中毕业就来D-sign了，还不到十九岁。

    “她是‘霓裳天才’的冠军，要比专业成绩也不会差的。而且，设计考试又不是短跑，谁快谁慢一看就知道，更像是跳水或者体操，名将往那儿一站，就已经比别人多几分了。”

    苏敏穿过那些工作台，走到教室前面，突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

    有人开始叹气，苏敏却觉得一阵由衷的兴奋，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声：“加油！”

    苏敏还是不死心：“总会有考试的吧？”

    矢田穿着一条黑裙，脖子上系着一根火红的丝麻围巾，有着日本人典型的认真和效率，很快介绍了一下本学年的教学大纲、考试和评分标准。她是D-sign为数不多的几个说英文的老师之一，课堂上的语言障碍相对少了一些，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得十分热烈。

    没想到却听那男孩子回答：“简妮就是‘霓裳天才’的年度冠军呀。”

    “你没看过‘霓裳天才’？”男孩子反问。

    苏敏听了心里一动，那奖学金可是她一直惦记着的，连忙插上去问：“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