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章 陛下陛下

庸一点的人，此时只怕都会战战兢兢，或者六神无主放弃挣扎，或者狼狈不堪亡命天涯。象嬴吉这样还能保持冷静，想到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并且敢于亲自去施行，反而是少数。

    “呃，是。”

    真成吗？

    他原本就是一个跳脱的性子，如今没有了曹猛的约束，更是不必遮掩。若不是军情的缘故，只怕早就开始宴乐助兴了。

    是的，在曹猛死后，仍然能够对羽林卫施加影响的，也就只有那位平时被他忽视的太后曹娥了。

    “请卿连夜前往函谷关，替朕看住函谷，十天……不，七天。”嬴吉咬了咬牙，“除了你的亲卫，朕一个军士都不能给你。你就用函谷关原本的守军守着，若是军士们都战死了，你就给朕亲自上阵！”

    片刻之后，谢楠便听到外头号角声起，原本准备休息的将士位纷纷集结，隐约有人在说，咸阳前线那边刘遇派来了使者，请求天子亲临前线，以振士气。

    这一下嬴吉也绷不住脸上的神情了：“这……这如何可能，李非那老儿连只守户之犬都做不好么？”

    却不曾想，他“放过”的两个人，一个司马亮一个曹娥，竟然会在这次叛乱之中起到如此大的作用。司马亮使得原本惶恐不安的北军四校尉团结起来，而曹娥又撬了他所倚仗的羽林卫。

    谢楠觉得嬴祝此时的表情，就象是一个输红眼了的赌徒，面对破产的局面，只能用最后一点资源进行最后一次博戏。

    “哦……”嬴吉先是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双眉又一竖：“等一下，你说是有人用太后的名义招揽羽林卫，至使羽林卫也叛变？”

    嬴吉背着手转了两圈，他又想到了那个孙道人。

    正如咸阳是叛军大本营和最重要的据点一样，洛阳也是嬴吉如今的大本营与最重要的据点，洛阳的财货存粮是他的军资来源，而他的兵源之中，除了作为主力的羽林卫，从属诸军也大多来自洛阳周边。洛阳失守的消息传出，他的军队只怕会迅速崩解。

    “陛下有何吩咐？”

    “若朕万一没有获胜，天下就是阿和的了。”嬴吉看了谢楠一眼，“你若是没有死在函谷，那就隐姓埋名，远赴海外吧……你与犬戎人做的交易，阿和是不会容忍的。”

    因为潼关得手的缘故，所以函谷关对嬴吉一方来说重要性下降，此时关中守军不过千人，这还是刘遇特意留下的结果。只以千人守函谷关，函谷关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也未必能撑太久。

    但他当然不可能让这六千人都熬夜赶路。他们在离开潼关之后都是官道，行军相对顺利，饶是如此，在行至半夜子时，军士位也已经疲累不堪，嬴吉不得不让全军就地休息。

    而且，对方既然出了此招，岂会就此停歇，就象谢楠，现在不是还在意图收买北军的营正们么？

    说到这，他又迈步向前，走了营帐。

    嬴吉口中说那道人装神弄鬼，心中对此却是极为不喜。离开函谷道之后，他便赶回潼关，只是入关之后，他心中仍然不自安，因此坐卧不宁。

    那时，他是咸阳城中的一个无赖少年，斗鸡走犬，饮酒赌博，虽然背负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负担，却活得畅快无比。

    旋即嬴吉猛然摇头。

    到得傍晚时分，前方一骑飞奔而来禀报，说是在咸阳东六十里处，已经发现了叛军集结之地。叛军数量约是六千余人，依营而守，刘遇以优势兵力已经将之围住。

    那种时日，若是能再来一次，该有多好。

    那位传来紧急军情的使者……

    总不能给前线的刘遇下命令，让他回军再去洛阳平叛吧。若真如此，且不说刘遇会不会抗命，两军相持之时，一方突然撤退，极有可能就会变成溃败。

    嬴吉见其惊惶不安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气度，心里也是骇然，但面上却一笑：“有何不好？”

    这个时候怎么向东，他若一向东，洛阳的消息肯定瞒不住，而且，他带多少人马向东，才能收复洛阳？

    而此时的嬴吉一方，是承受不起这样的溃败的。

    他能做的，就只是前往函谷关，替嬴吉暂时守住后路。一来不令洛阳城的叛军过来，二来也是隔断消息，不使洛阳叛乱的消息传过来。

    他擅长运筹帷幄，却不擅长决断军机，若给他时间，他可以从容破此局面，但偏偏此时他不但没有时间，也没有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