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官字两口

    他说到这的时候，手指飞快地拨动腕上的捻珠，显然是极为激动。赵和也一时语塞，没有去打断他。

    见到赵和进来，此前对赵和一向冷淡的朱融，主动从座位上起来，绕过案桌，来到赵和面前，伸手抓住了赵和胳膊。

    “二者皆有。”

    “在得知定陶之案后，我便令人查验全郡之粮，大约半个月前就得知了。”

    “一处地方是监牢，一处地方是皇宫。”赵和道。

    “我说错了么？”赵和冷冷质问。

    好一会儿后，他才苦笑道：“赤县侯是自己要问，还是替大将军问？”

    他说到这时，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赵和。虽然两人之间，隔着明堂大厅，但是赵和还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贪官，污吏，与不法奸商勾结者，里应外合盗走粮食之人！”赵和伸出手：“这还不明白么，我敢说你这郡守府里，便有这样的人！”

    当赵和走过之后，还有小吏在背后轻声议论：“赤县侯才十五岁，尚不算成丁！”

    还有他没说的，这剩余的四百万石，大多数都是霉烂变质的陈粮，就连老鼠都不愿意吃。

    但他对粮食有感情。

    他示意了一下，那个主簿亲自为赵和搬来椅子，然后朱融请赵和坐下，又抱拳对赵和深深作了一个揖：“老夫已经听说了，二十余万石粮食……我替齐郡百姓，替前方将士，谢过赤县侯！”

    “捉人，杀人？我捉谁，杀谁？”被赵和连番质问，朱融也有些恼了：“赤县侯，地方上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复杂！”

    他对大秦朝廷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对现在的皇帝嬴吉有私人感情，两人毕竟是同生共死一起冒险过。对大将军他是忌惮、畏惧多于敬意，若有可能，他巴不得离大将军远远的。

    衙署再往西，一座九层的高塔正在建立，据说是浮图教在城中修建的一处新寺庙。那边倒是热闹，衙门这相比就有些冷清了。

    “呵呵，赤县侯，你知道十五年前，为何我会在全郡倡导义仓么？”朱融生涩地笑了两声，然后反问道。

    “齐郡自十五年前起开始广聚粮食，三大官仓与十大义仓，所储者不仅仅是齐郡一郡之粮，自两淮、江南运来的粮食，在转运关中之外，也有许多存在此处，这些粮包括在里面么？”赵和又问。

    “填上？我在历城之中，根本没听说你整顿吏治，没有听到你捉人，杀人！”赵和猛然一拍案几：“朱郡守，你是在纵容！”

    朱融闻言默然。

    朱融苦笑点头。

    只不过赵和对此油盐不进，他看了看朱融，朱融自身的衣裳袖口之处，有个不太明显的补丁。

    挨过饿的他，明白这么多粮食的意义。

    赵和站在这石碑前，细细看了看这上面的字，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更让朱融不快的是，今日他数次向赵和示好，可是赵和都不软不硬地回避了，分明在和他保持距离。

    这碑文是大秦帝国二世皇帝圣祖手书，当初他剿平不服即位之后，便下令大秦疆域之内，凡是县治衙署，都必须立有这诫碑。

    赵和没有回答，十五年前的事情，他哪里知道。

    历城为齐郡郡治，又是交通要冲，南来北往的商旅非常多，这使得历城规模极大，已经远超过当初的齐京临淄。

    朱融微微叹气，直视着赵和：“这半个月，我自然是在左支右撑，拆东墙补西墙，想办法将这个大洞给填上！”

    赵和幽幽地道：“这天下有两处地方呆久了，自然而然就会许多东西。”

    如同大门一样，设厅同样破旧，赵和看到几处屋檐下的椽子都烂得不成模样了。他又上前两步，迎面便有人来迎接：“赤县侯，公府已经等候多时，请。”

    这人模样，应该是主簿之流，算是朱融的亲信，可是面对赵和，依旧是恭敬有加。

    “从此之后，我就明白了，那些贪官污吏可恨不可恨，自然可恨！该杀不该杀，当然该杀！可是却不能杀！官字两张口，民字一张口，不将官的两张口都塞满来，民的那一张口就什么都没有。你说我纵容贪官，没错！但我自己没有贪，我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如果我不纵容这些贪官，当官的都无利可图，那谁来做事，谁来赈济灾民，谁来维持秩序？到那个时候，民莫说吃糠，就是土都吃不着！”

    城守府位于历城西北，占地面积约是学宫的八分之一，规模也颇为宏大。不过因为齐郡郡守朱融为人俭朴，不喜奢糜，长期不拨钱粮修衙，所以衙门显得有些破败，甚至连大门口的漆都已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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