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贫儿说文解字、为学子讲经授道的王夫子,对这座丰裕坊究竟有多重要。
王夫子难道早有预感,所以特意留了一封信在女儿那里,若事有不测,这封信就是他给自己的遗言?
将首绩挂在马脖子之上,赵和看着众人:“我先带首绩去祭祀王夫子,你们是随我一起去,还是我祭祀完了之后将首绩送过去?”
“鹿鸣……”
赵和侧过脸去,当发现哭者是王鹿鸣时,他第一反应是用黄裱纸将公孙凉的首绩挡好。
他也要祭祀王夫子,只当是祭祀曾经指引过自己道路的那些人。哪怕那些人后来与他分道扬镳,但毕竟曾经是他尊敬的人。
两人同时开口,说了这三个字。赵和是很惭愧,将赵吉家的管家护卫都惹进此事之中,导致这些对赵吉忠心耿耿的下属尽数战死——虽然他们应当是大将军给赵吉安排的人手,但毕竟都是赵吉的亲信。
“从昨天到现在,我就没睡过觉,整天都在和那些老东西吵,先是和上官鸿与李非这两老货吵,李非这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他还对付些,反而是上官鸿这老家伙,偏偏固执得紧,这一次他就不管是不是符合养生之道了,跳着脚与我对骂……赵和,能将上官丞相逼到这个地步,你也是头一位了。”
赵和觉得有些不对,大将军只留下他与赵吉,还要带他们去长乐宫,所为者何?
从王夫子被玄甲军杀害,到现在也只是过了两个黑夜两个白天罢了,赵和便觉得自己很想念他了。
“夫子不在了,鹿鸣,但我还在。”犹豫了一下,赵和说道。
“你骗我,清河姐姐骗我……”
“我没骗你,你父亲不是普通人,他是天上的星星,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陪你,陪我们。现在他回到了天上,白天时我们看不到他,但他可以看到我们,当晚上来的时候,我们只要一抬头,你看天上,那最亮的一颗,就是他在看着我们……我比你还小的时候,我爹爹也飞到了天上,他就一直看着我。每天晚上,只要我闭上眼,睡着觉,他就会在我耳边小声说话……”
有些人平时就显得很重要,当失去了之后,更加显得重要。
平衷这个黑心的棺材铺老板,将自己铺子里的镇店之宝取了来,这口阴沉木的棺材,有人开价十万钱,平衷都没有卖。
赵和走到王鹿鸣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
道完谢之后,曹猛向陈殇等挥了挥手。
他在跪拜之后,将公孙凉的首绩放在了灵前神案上。
不过他不能离开,若是他离开,小鹿鸣岂不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更重要的是,丰裕坊失去了王夫子。
“小贵人,如果需要,还请来寻我,我随时愿意为你效力。”阿图离开时恭敬地向赵和行礼,将额头贴在赵和的脚背之上,然后才转身离开。
“我们随你去吧。”不等别人回答,俞龙便说道。
赵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鹿鸣的话,小鹿鸣的每一声哭泣,都是拿刀在剜他的心。
当赵和离开的时候,原本因为伤心都有些迷糊的小鹿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赵和当然明白曹猛意下所指,上官鸿为政的理念就是维持平衡,嬴迨、晁冲之之乱已经打破了大秦朝堂的平衡,但上官鸿引入天子嬴祝的力量,使其又恢复平衡。
整个丰裕坊都失去了活力,自除夕之变来,丰裕坊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为此而丧命者不知凡几。
“爹爹到天上去了,可阿和哥哥还会常来陪我,是不是?”
王鹿鸣没有立刻松手,而是昂着头,看着赵和。
赵和不知道昆仑奴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尊敬,路上他也曾经问过,但昆仑奴却没有给一个明确的回答。
这一刻,他只想着转身离开,不愿听、不敢听、不忍听。
赵吉说“对不起”,赵和只当他是为事到临头却未能与自己并肩作战而惭愧。
赵和望着他,心有愧意。
他们挂着一颗脑袋在咸阳城中穿街过坊,却没有多少人觉得惊讶,毕竟这段时间来,咸阳城里乱得够可以,大家都没少看到失去身体的脑袋。
赵和有些愣了,他确实痛恨公孙凉,但曹猛未免将公孙凉看得太高,区区一个公孙凉,难道真有可能给大秦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赵和在王夫子家门前下马,拎着公孙凉的首绩,来到王夫子灵柩之前。
王夫子在的时候,大家都尊敬他,但也就那样,不觉得有什么太过重要的,甚至还有些人暗中为他不愿升官离开丰裕坊而嘲笑他蠢。
赵和抓住信。
为此,上官鸿可谓苦心积虑,甚至付出了不小代价。但这平衡才一天功夫,便被赵和将之打破了。
“我们去见大将军。”赵和将王道的信收好,准备闲下来有空时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