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章 无人君相

    公孙凉歪过头：“董公，为何不说话呢？”

    他们正想从夹道回长乐宫，却听到夹道那边有人大叫：“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然后他二话不说，大步便走下楼梯。

    他在外边又仰首望了望天。

    “公孙太寒，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究竟是何家弟子？”董伯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接下来赵和要做的，就是盯紧公孙凉。

    公孙凉抬头望了他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

    “淫秽长信宫，以下蒸上，当真是人面兽心！”

    然后，公孙凉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脚步。

    如今恰好有个宣泄口。

    “果然是昏君！不，是暴君！”

    公孙凉看了一会儿星星，当他的目光移到帝垣时，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既是皇太后不语，那老臣僭越，就替皇太后作主了。”

    赵和看到了嬴祝的狼狈，这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快意。

    将前后合在一起，上官鸿觉得，十五年前那个盘踞于大秦朝堂之上的阴影又回来了。

    上官鸿只觉得血往上涌，眼前一片发昏，他松开手，靠在长信宫的台阶栏杆之上，看着这些没有说话却目光炯炯的太学生们。

    在长信宫正门前，数百人正聚于一处，他们都看到嬴祝与上官鸿出来。

    果然如他所料，这是江充的故伎，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把猎物逼到走投无路之所。

    赵和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离开。

    上官鸿沉着脸，向着赵和那边走了两步，然后他停了下来。

    事实证明，公孙凉说的都实现了。

    “此何人也，望之无人君像！”

    “我是何家弟子有什么重要的，反正我不反对董公你所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若是能让陛下成就一统，我对哪家学说成为官学根本没有意见。”

    他转过身，咯登咯登下楼，当他走到这间位于长乐宫一隅的阁楼正门时，迎面一个执金吾脸色苍白地跑了过来。

    上官鸿回过身，一把拽住嬴祝的手臂：“走！”

    他这话一出，原本沉默的太学生们顿时不干了。

    不过旋即他镇定下来。

    但就是这样毫无底线的人物，却挑起大宗正嬴迨与御史大夫晁冲之发动政变，又在时局不对之时，立刻转身华丽一击，与其划清界限。

    嬴祝与这少年目光对在了一起。

    董伯予也紧了紧衣裳，他从公孙凉毫无原则的回答中，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放心，我也读过兵家之书，以正合，以奇胜。我这是出奇制胜，可一而不可二。”公孙凉抬起头又望了望天色：“接下来只需要稳扎稳打，董公，你应当能够入朝堂居高位，到时你就成了主将，我呢，则在边边角角里……唔，天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嬴祝顺着上官鸿的目光向那边望去，只见一个少年，身着素服，靠在墙上，冷冷地往这边望来。

    “不好了，董公，不好了！”那执金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惊惶地叫道：“他们……他们要废天子！”

    只要政变发生，无论胜者是哪一方，都意味着钳制天子的五辅执政格局被破坏，天子将可以从败者的遗产中分割到很大一部分，同时还可以获得新的盟友。

    这顿时间里，太学生可也憋着一肚子气，特别是华宣之死，传闻种种，让太学生们也都是压力极大。

    事已至此，嬴祝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大将军曹猛哪怕只是为了个人安危而计，也必然要将嬴祝从皇帝的宝座之上拉下来。

    “上官丞相，你是烈武帝托孤之臣，也是先帝帝师，请问，天子淫秽长信宫之事，是否有之！”俞龙又问道。

    赵和也没有想到曹娥会做得这么彻底，他原本只是请曹娥让萧由到蚕娘庙里模仿嬴祝笔记题诗，却不曾想，曹娥干脆自己上阵了。

    那淫诗之事，尚有折冲的余地，而曹娥自己上阵，则将最后的余地都打破，甚至可以说，曹娥此举，不仅仅是逼嬴祝，也是在逼父亲曹猛彻底与嬴祝决裂。

    “走前面！”上官鸿心知此刻不是与大将军相见的时候，立刻拉着嬴祝转向长信宫正门。

    这是嬴祝与赵和第二次目光相对，只不过嬴祝根本记不得自己被迎立入咸阳时曾见到过这个少年，而赵和却还记得那一幕。

    他将身上披的皮裘紧了紧，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天：“这是要倒春寒不成，为何觉得今日比起三九天还要冷了？”

    当他们在天子随侍扈拥之下出了正门时，上官鸿的脚步猛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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