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樊令在此

    背对着他的赵和茫然不知，而王夫子看到这一幕，向来镇定的他也满脸骇然，大叫“小心”！

    藏在盾后的剁肉斧乘机再次抡出，以樊令为中心，盾与斧如旋风般转起，凡敢靠近者非死即伤，余者纷纷退避。

    赵和知道他为什么发怒。

    赵和跟在王道之侧，呼吸情不自禁急促起来，但在他身边，赵吉的呼吸声更为响亮，还隔着二十步，他就举起了剑，发出裂帛般的喊声。

    鲜血飞涌，惨叫破空。

    赵和怔怔地看着王夫子。

    王夫子带着二十余人匆匆冲向东坊门，但在出牛屎巷时，却被人拦住。

    在听赵和说事情前后之时，王夫子一直都是静静的，等他说完之后，这才摇了摇头，拒绝了跟随赵和立刻离开的建议。

    樊令确实悍勇，民壮们为了保卫家园也不乏勇气，只不过他们面对的毕竟是积年悍匪，对方见到樊令之勇后，还敢上前厮杀的，更都是些亡命之徒。借助刚才民壮的动摇，这些亡命之徒蜂拥而上，樊令肩膀有伤，只能节节后退，坊门转眼之间又要失守。

    王夫子因为盗匪入城之事，显得有些激愤，他以忠义激励周围的青壮，但却没有具体安排事务。

    只说了这一句，他便大步踏出门，紧接着，赵和就听到外头响起了警锣之声。

    “咸阳乃大秦帝都，即便如今局势动荡，也不是盗匪随随便便就能劫掠之地，咸阳附近最出名的盗贼唯有莽山贼。”王夫子说到这的时候，微微有些怒意。

    “休退，不能退，退后便是汝父汝母汝妻汝子！”

    在大盾掀起的尘土之中，樊令昂然而立：“咸阳樊令在此！”

    樊令的勇猛完全出乎贼人所料，虽然抢先进入坊中的都是勇悍之辈，却仍然被他杀退，在他周围形成一片空阔。樊令直冲到坊门前，将盾往地面一砸。

    在极短时间内将这一切安排好后，他才对王夫子道：“夫子，你去东坊门，可能会与贼人迎头相遇，千万小心。我所长不在厮杀，便停于此处，为夫子调拨后续。”

    这时第二批前来支援的民壮也到了。

    樊令不知从谁手中夺来一具大盾，轰然撞翻两个阻挡他的贼人，紧接着另一只手抡起，剁肉的斧头猛扫出去。

    赵吉不满地嘟囔，他方才虽然冲得凶，但却连一个敌人都没有杀，这让他觉得甚是无趣。

    还有十余个盗匪留在坊门之内，他们此时也已破胆，被王夫子带人冲杀，又不敢越过樊令，当下向坊内逃去，但没逃多远，就被萧由组织来的第二批民壮逼住，或擒或杀，没有一个逃走。

    这是除夕之夜，很多人守岁，到现在还没有睡着。警锣声一响，以牛屎巷为中心，周围各方纷纷骚动，一个个火把、灯盏燃了起来，一位位青壮出了大门。

    那壮汉正是樊令，他连连点头，然后快步追来，一下子将赵和挤到了边上去。

    赵和觉得萧由与王夫子身上有些东西很相似，比如哪怕都是半夜出来，可身上的衣裳却都整整齐齐。

    如同萧由料想的那样，他们在离东坊门五十步处，便借着火光，看到坊门处聚了不少人。不仅如此，在这些人脚下，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好些具尸体。

    “是有盗匪还是走水了？”

    赵吉嘿嘿笑着，没有半点窘态，不过额角的冷汗，证明他内心之中根本不是这么轻松。

    他知道王夫子所说“身受街坊之恩”所指为何，王夫子父母早亡，完全是丰裕坊的邻里帮助才活下来，他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对街坊邻居的恩情念念不忘。

    但他身边又有一人更先一步，狠狠地撞入盗匪群中。

    直到这时，王道终于可以稍松一口气。

    赵和跟上去时，侧脸看了萧由一眼，发觉萧由拉着一个壮汉正在低声吩咐什么。

    王夫子挥剑大喝，再以剑身猛抽一个逃跑的民壮面部，对方被抽得清醒过来，顿时又转过头去。

    为时已晚。

    赵和斜睨了他一眼，象征性地翘了一下嘴角。

    他正念叨，在他身后，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

    赵和跟出门，看着王夫子向最先到的几位邻居解释原因。王夫子在丰裕坊里极有威信，他只是简略几句，众人就信了他，然后纷纷又跑回家去。

    “夫子……”看着王夫子握剑出门，赵和追了上去。

    “丰裕坊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倒是如今贼人定然在丰裕坊外正街上布了眼线，出去的人一多，必然为其所觉……”王夫子站起身，来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剑：“我身受街坊之恩，不能独自逃生，况且我拖家带口，又能逃到哪里去？这种情形下，唯有齐心死战！”

    收住斧头之后，樊令又缩起身躯，尽可能用盾掩住自己，再度撞向迎来的盗匪。他突在最前，又最显勇悍，因此也就成为贼人集击的目标，两支矛三柄刀剑一齐向他招呼过来，被他用盾一拔拉，全扫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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