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着公鸭嗓的腔调脱口而出。
来自于四十年后的桑柏真是无法相像这个时代,要知道这可是下午两点钟啊,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居然这群农民顶着日头,戴着个草帽在太阳下排队交公粮。
从早上出发,下午二点多钟的时候,队伍到了镇上。
桑柏此刻以四十五度角仰头看天,不敢看这位钱科长,因为他怕污了自己的眼,真怕一时间控制不住,一个大脚板子踹他脸上去。
“陆大有在家没有?”
陈东升此刻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大家挨个进了院子,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把车子牲口什么的牵到门口,栓到树上之后人进了院子。
“您等一会,我去叫个人,孩他妈,你让小舅子还有我爹他们都过来一下,把塑料布拿出来围几个结子,咱们要收粮了”。
“咱们去哪里?”
就这人的长相在相书中可不算是什么好面相,一看就知道是个刻薄凉情之相。
现在这人的表情还有走路的架式也是派头十足,双手背在身后,略微腆着一点肚子,进门之后根本都不看人,眼角余光都没有在柳树庄众人的脸上扫一下,似乎树下墙根站在一些人都不存在的似的。
陆大有出去了不到十分钟转了回来,同时跟着来的还有一个约三十来岁出头的中年男人。
两人一起往村口走,到了村口直接把桑柏给吓了一跳,无论是村里的什么牲口今天都派上了用场,力气大的拉车,力气小的比如那头毛驴驮着两袋粮食,除此之外还有六七辆独轮车,也就是鸡公车,这车除了有人推之外,前头还栓了绳子还有一人拉着。
墙才码了不到人腿肚高,交公粮的时候到了。
旁边的陈东升领会错了桑柏的意思,张口说道:“这队伍不算长了,要知道最长的时候都能排到那儿,像是去年我跟大家来交公粮的时候,夜里十一点钟就得往镇上赶,赶到这边正好是早上六点多,就这么才能排到晚上交粮,如果是来的晚一晚就得第二天才能交的上,要是镇上没个亲戚什么的,就得在马路边上对付一夜了……”。
人群中有人说道。
“每年要交那么多粮食么?”桑柏有点晕。
出门的中年男人一看是吕庆尧,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男人的派头可十足,一身的蓝色中山装,脚上穿的也是一双大头皮鞋,虽然看起来有点年岁了,但是皮鞋在这个时代就是皮鞋,那是身份的象征。最有意思的是上衣的口袋里还夹着一只钢笔。
出了小院关上了院门,破屋子里最值钱的就剩下锅屋的那口铁锅了,一是没什么好被人偷的,二是这边也没小偷过来,小偷偷到柳树庄来偷东西估计得哭死。
“倒吧,我可没有多少时间!”
“吕村长,让你的人挨家挨户把粮食过称倒下来吧”陆大用说道。
每一家交次粮,这位都要骂骂咧咧来上一句,乡亲们还不敢发火,个个都是陪着笑。
男人的发型也有特色,向后梳着大背头,方正略显有点肥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眉毛稀稀的,还有点三角眼,鼻子是蒜头鼻,两片嘴唇很薄。
这要是搁四十年后,这样的照片一上自媒体,那不得撩动一片无所事事网民的小娇心,最少一个没人性的帽子得扣到乡政府头上,怎么说也得弄下个把乡长书记去。
桑柏这边正想训陈东升一句呢,那边吕庆尧已经伸手拍门了。
“这……就这么排着?”
桑柏也不二话,说完直接帮着陈东升把他要交的粮给摆到了大牯牛的背上。
“钱科长,您看?”
太阳的温度一下去,乡亲们起来干活了,桑柏这边则是带着秋收大牯牛开始第二次踩泥。到了太阳落山,几乎都要天黑的时候,大家这才收了工,一个个直接到下面的河里洗了个澡,然后光着背回家做晚饭去了。
“桑柏哥,您能帮我带点粮食么?”
“对不住,对不住”桑柏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好气派!”
这一家子忙活起来,桑柏则是跟着大家一起在院子里站着,好在这院子里有颗大树,要不然都得热死。
陈东升道:“往年怎么可能,要是交那么多,咱们不得饿死啊,今年是收成好了,而且很多人家听说一斤换一斤三两,就想着多拿点粮换,这么一弄才这么多的”。
陈东升道:“我哪里知道,可能是去换粮的地方吧”。
“你今年也交?”桑柏有点诧异,因为这小子今年刚刚立户,现在也就收了一茬的粮食怎么也要交?
第一家是季连信,他今天换的粮食可不少,足足有四百多斤,过了称之后,男人写下了数字,然后看了一下季连信交公粮的小本,做了个加减法之后,便巴巴的望着那位钱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