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想过自己最近不对劲的原因，其实，也想过是因为这个。

    …………

    最终仍然选择了肢体。

    “我其实……”齐程声音更轻，迟稚涵听出了他尾音居然带着自嘲的笑，“有什么资格对你这样。”

    虽然他并不排斥被她骂上床然后抱着一起补眠……

    齐程犹豫了下，接过，坐好之后才小声嘀咕了一声：“我还有两张没画好……”

    任俊友的事情, 让迟稚涵第一次感觉到了林经武一开始说的所谓的抱大腿。

    红着脸笑了出来，把她重新搂回去。

    他呼吸正常，看她的时候两眼有焦距，表情有些隐忍但是看得出神智非常清醒。

    迟稚涵咬咬牙，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抱着豁出去的心情，拽着齐程的手直接放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后又蹭了一下。

    虽然幼稚，但是迟稚涵知道这种爆发在他身上有多难得。

    就和她这几天，一直会莫名的觉得齐程越来越男人一样，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赵医生还说，你这十年来减药过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迟稚涵直接忽略了齐程的嘀咕，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木炭安眠药还有齐程的爷爷。

    这下身下的这位木头终于有了反应，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又怕她摔下去跟上次一样撞到头，只能又拉住她，只是放在她胸前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缩了回去。

    他被调戏的心情很糟。

    齐程先下意识的抱紧，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迟稚涵居然又往前挪了一点。

    继续这样抱着，他们两个会爆炸……

    这和前面几次胡闹一样的欺负不同，这次的问题，他笑不出来。

    齐程，听懂了。

    他，突然不喜欢她的轻松，就好像她刚刚看过的不是病历，只是那些名字奇怪的小说。

    懊恼自我厌弃再加上不知所措，齐程只能木着脸看着迟稚涵坐了起来，微微皱着眉头观察他的表情。

    以前只要迟稚涵出现他就能感觉到的平静安宁不见了，他开始有了一些奇怪的激烈的情绪波动。

    他现在为了她，把这点点小脾气都收了回去。

    没有人进过那间画室，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情况后，都会下意识的想要给他留一点点自己的空间。

    所以开始患得患失，所以，开始因为她的一点点情绪起伏变得没有安全感。

    他……

    他快要流鼻血了……

    ……

    可却在自己腿抬起来的那一刹那，手下意识的就去护住了就要滑下去的迟稚涵，然后僵在原地。

    结果被搂得更紧。

    也因为她那句妈的，弄得嘴角上扬的角度越来越高。

    “我想揍你！”很认真很认真的表情，“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件事。”

    所以他很紧张。

    迟稚涵一整个下午都在纠结, 她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明知道画室里有木炭和安眠药，还能够假装没事让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里面。

    “再等等我好么？我答应过你试试的，我会尽力。”最终，他还是做了承诺，感情又一次凌驾在了理智之上。

    怯生生的，硬是又把她看得心尖痛了一下。

    “……很重要么？”齐程反问，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又闭上了嘴。

    迟稚涵眨了眨眼。

    不，他这几天都很不对劲。

    反应，却是真实的出现了。

    “我，快要被勒死了！”迟稚涵提高音量，在齐程耳边吼了一句。

    “你……”高度紧张的齐程当然发现迟稚涵正在偷看他，他脑袋嗡嗡作响，全身汗毛都开始直立，已经没有胆子再低头。

    所以每一次迟稚涵提起他的病，他都只是随意的应一声，不愿多谈的样子。

    占有欲变得更强，也变得更加执拗，迟稚涵对他的态度和眼神，都变成他情绪起伏的依据。

    齐程无语。

    “你怎么了？”她快被他吓傻了，几分钟前气氛还一派安宁，就只是沉默了几分钟，他情绪就崩溃了。

    不想她靠得那么近，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他一样，心里很闷。

    齐程没有马上回答。

    他一直挂在那里没有拿下来过，抑郁症以后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兴趣，画画在那段时间，不是兴趣，是维持呼吸的工具。

    他怎么变得那么卑微？

    ……

    他理想状态里的计划，是万一，万一真的有一天，他能够痊愈，他想很正式的，对怀里的女人说那三个字。

    她得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刚才的举动。

    他虽然生病十年，虽然社恐的根源是自卑，但是他身上，一直有被家人宠坏后的少爷任性。

    ……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就两句话，完美准确表达了所有情绪的起承转合。

    刚才那么长一串的心理活动，那么激烈的反应，她现在肋骨还痛着。

    一个病人的力气大成这样真的挺过分的。

    而且万万没想到，怀里的人，居然和他一样……

    那么，他应该是没有发病。

    她总觉得齐程这几天，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奇怪的变化，和病没有太大关系，和荷尔蒙有关系的变化。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用言语来表达她刚才的发现，只能屏息等着齐程慢吞吞的走过来，脸上还带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就这样吧……

    他也冷静了一点，迟稚涵并没有因为他刚才的脾气嫌弃他，这一点让他觉得安心。

    那句指责她分不清楚他情绪的话，还有那句语气有些生硬的反问。

    “说嘛。”这回直接用手去戳他的大腿，笑眼弯弯的仿佛她问的问题普通的像是明天要吃什么。

    因为在他看来，那三个字包含的承诺和背后的责任，他觉得自己暂时负担不起。

    她被这样莫名其妙的抱红了脸，也抱快了心跳。

    然后看着迟稚涵抬头，心底变得更加慌乱。

    仍然云里雾里的迟稚涵，只能回搂他，安抚一样的拍着他的背，结果发现他呼吸居然慢慢的就安稳了。

    之前消极的从容都不见了，他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狼狈。

    所以他十分清楚，迟稚涵现在跨坐在了什么位置，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迟稚涵红的几乎快要滴出血来的脸。

    因为他被监控很久了，随时可以远程打开的摄像头，手上的监控仪，以及门口那些训练有素一旦发生状况就会冲进来的安保，画室是他唯一一块自留地。

    他们最初开始的时候，他明明更有自信更从容。

    只是因为她询问他的病历的时候，态度看起来太轻松？

    呼吸变得越来越重，直到迟稚涵慌张的跪坐在他面前，双头抬起了他的头。

    下一次，应该是他了。

    “我不是不让你上去……”迟稚涵一直不说话，齐程心里那些奇怪的和安全感有关的情绪又开始起伏，他有点急，又有点小心翼翼，商量一样的语气，“我先把画放好你再上来吧。”

    齐程的手终于松了，抬头看了迟稚涵一眼。

    因为太难描述，她一直没有在邮件里告诉赵医生。

    手跟被灼烧了一样，却不是之前灼烧的幻觉，而是因为刚才的触感。

    迟稚涵咬着牙，跨坐到他的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瞪他，命令：“抱紧。”

    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凭什么这样对她发脾气？

    只是，为什么？

    他是男人，不管是不是生病，总是应该要有男人该有的担当。

    她正骑虎难下，她终于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刚才的猜想，但是却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本来想逼问的迟稚涵忍不住眉眼弯了弯，上身前倾，凑近齐程，看他的眼睛。

    “齐程。”迟稚涵叫住想要去画室收拾东西的男人，抛开今天一整天她在独自纠结的问题，她才终于醒悟到齐程刚才情绪发作的原因。

    “齐程？”勒得她腰就快要断了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迟稚涵低头，推了一下。

    齐程眼神闪了闪，不说话了，抿着嘴坐着，盯着那本东西。

    “就是，以前哪怕睡一张床都没事，现在睡一张床一定会出事的那种不一样。”迟稚涵说完后咬着牙，觉得自己的脸皮终于到了极限，闭着眼睛放弃，“妈的，反正就是这样你听不懂就算了！”

    他是在生气她又翻他的病历，还是在生气她问他的病史。

    可就真的……

    她过完年也只有二十五岁，十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家里有钱，她的生活大部分都在被朋友宠着捧着中度过，稍微大一点懂事了开窍了，爸爸就去世了，她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了赚钱。

    ……

    她本来就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他上不了楼，结果却被他的别扭萌软了心，再次开口已经变成了逗弄的语气。

    只是因为怀里面的人，现在因为害羞仍然没办法抬头的人。

    她并不了解男女情爱，甚至看言情小说，也喜欢挑那些简单粗暴的，不喜欢看细腻缓慢的。

    紧接着，让他更不自在的事情就发生了。

    只是语气变得不稳，脸也变得更红。

    他觉得太快了，互相喜欢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现在他居然，还想深入。

    齐程摇头，抱得更紧。

    ……

    齐程顿了一下，才坐了下来。

    因为她已经快要害羞的说不出话了。

    这么安静的人，每天坐在画室里，看着那些东西。

    迟稚涵看了一眼一片平静的监控仪，再看了眼埋在她怀里看起来呼吸正常体温正常的男人，终于被这样的莫名其妙弄得忍无可忍。

    “怎么了？”齐程仍然是一贯的轻柔语调。

    “……嗯。”齐程低低应了一声。

    然后深呼吸了一下，用了一个更加强烈的词：“不许走！”

    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明明已经很不开心的情绪开始翻涌起来。

    他很不喜欢和迟稚涵聊他的病情，他一直害怕，迟稚涵到了最后会变成和他家人一样，把他当成易碎玻璃一样供起来。

    手慢慢的握成拳，垂下头呼吸开始变重，这种剧烈的情绪起伏只有在最开始几年单纯社恐的时候才会发生，齐程对这样的症状已经有些陌生，而且也变得不再在乎。

    迟稚涵对自己很无语。

    “你……先坐下。”迟稚涵仰头看他，又下了一条指令，然后脸不知道为什么慢慢的红了起来。

    所以他下午乖乖的躺了三个小时，结果起来后她还是坐在这里。

    然后看到齐程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开始以为, 是因为他昨天画到了通宵。

    那个地方更像是齐程的安全堡垒，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她根本没有想过硬闯进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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