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置他于死地？”

    傅兰芽只觉笼罩在头顶的倾轧之势骤然得解，绷着的身子顿时松懈了下来。

    此人太过精明，远比她想象的难对付，不但短短时间内便猜出下毒之法，甚至一开口便能问到关键之处。越是这样的聪明人，越不喜欢旁人质疑他的结论，既然对方并非无的放矢，自己再一味辩解，无疑会彻底激怒他，不如索性沉默。

    可让他不解的是，傅冰早在半月前便已锒铛入狱，周总管却似乎仍在发挥作用，否则也不会被傅兰芽发现破绽，继而惹来杀身之祸。

    平煜见傅兰芽不说话，难得倒也不恼，他虽然有的是办法逼她开口，但只要细思一番前因后果，她的杀人动机其实并不难猜。但凡欲置人于死地者，无非有三：一为利，一为仇，一为情。

    要知道她除了指甲里的毒粉和袖中的解毒丸，还另藏了一册母亲留下锦盒里的旧书在小衣里。那书极薄，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古老文字。虽然并不见得有什么用处，但既然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她怎么也不愿意让它落入旁人之手。

    傅兰芽家遭遽变，除非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在这个当口为所谓的利和情杀人，之所以对多年老仆痛下杀手，多半是察觉此人有背主负恩之举。

    若他没看错，刚才王世钊甫一看见周总管发疯便脸色大变，在那之后，又二话不说便拔刀刺向周总管，且所使的是要命的杀招。

    可笑王令精明一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这颗棋子，竟会被一个小姑娘给不动声色地除去。

    诸人领命，分头行事。

    傅兰芽坦荡荡地跟他对视，时间久了，直觉他目光如同明镜，仿佛能将她每一寸心思都照得透亮，她心跳如鼓，虽然勉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背上仍慢慢沁出一层冷汗。

    “说吧。”虽然并不能用这点虚无缥缈的味道当作罪证来指证她杀人，他仍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冷冷放开她的胳膊，淡淡道，“为何要杀害周总管？”

    她直到现在都不后悔亲手诛杀周总管。

    他淡淡移开目光，落在她嘴唇上，却见她唇瓣竟是水红色，如同春日樱花。

    平煜走到桌前坐下，将腰间的绣春刀顺手解下，放于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傅兰芽。

    他身形高挑，比她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傅兰芽不得不仰头跟他对视，她早在他闻嗅她指尖的时候，便知道他多半已猜到了她的投毒手法，一时倒也不慌，只不动声色拉开二人距离，平静道：“平大人何出此言？”

    谁知过了片刻，平煜竟然拿了绣春刀起身，看也不看她，从她身旁擦身而过，打开门便走了出去。

    想到此处，他心底掠过一丝疑惑。

    是以，她在确保自己不会留下破绽之后，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须臾，他收回眼中的诧异之色，重新恢复了淡然。

    他迅速抬头看向傅兰芽，心中诧异莫名，没想到竟真的是她。

    莫非这位周总管除了被用来对付傅冰之外，还对傅兰芽有所不利？

    傅兰芽听了，心知平煜突然改口，定然另有原因，可她早已身心疲惫，再也无暇推敲其中深意，只无声搂着林嬷嬷，不知何时，竟在嬷嬷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怕了？”他嗤笑，低下头，将她的手指放到鼻端闻嗅，果不其然，虽然已淡得几乎捕捉不到，仍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跟周总管尸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