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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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徐晚来，很美吗？”

    “那你就这么做好了，你联系我干吗？”

    齐唐微微一笑：“我也并没有想要她长期待在这里，缓兵之计而已。”

    “好啊，那你也别找我。”

    “任务完成得不错，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尽管说。”齐唐心情大好，愿意任由苏沁勒索。

    ……

    难道还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一个女生？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很多时候，是非对错的界限并不分明，判定是非对错的标准也并不一定来自于客观事实，而是来自于自身所处的立场。

    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在压抑了这么多年之后，终究还是由闵朗自己亲口说了出来。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不妨深入地八卦一下老板的感情进展：“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啊？谁主动的？应该是齐唐吧，我分析了一下哦……”

    “那你以后都不要再找我。”

    “我只是先替你顶着，你招到合适的人我马上就走。”

    “你来了？”她是真的震惊，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胜利者的快|感。

    苏沁看她认罪态度还不错，便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人终于达成共识。

    叶昭觉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差点儿连杯子都砸了，她转头愤恨地瞪着齐唐，一种虚张声势的愤恨，一种被人猜中了心思的愤恨：“胡说八道！”

    她坐在沙发上，就是那张沙发，抱着猫咪玩了一会儿，心里七上八下各种情绪、猜想搅和在一起，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她从前完全不知道，心乱如麻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本子封面贴着一枚小小的便笺条，那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欢迎回来，即便只是暂时”。

    可是，如果直接去白灰里……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以，那也太卑微了。

    是啊，过去，即便她再忙，再累，再相隔两地疏于维系，闵朗总是会隔一小段时间便主动问候和关心她。

    齐唐在收到邵清羽的求助信息的第一时间，什么都没问，直接过来叶昭觉家给她送钱，但搞清状况之后，他还是把邵清羽狠狠地骂了一顿。

    她离开自己家时没有带任何行李，离开叶昭觉家时，却凭空多出一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面塞满了她向叶昭觉“借”的衣物。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叶昭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你经历的所有都没有白费，那些苦痛和挫折让你变得慈悲，而慈悲之心，让你更懂得体谅他人的艰难，以及原宥的可贵。

    她也不知道。

    “那你也不用在我手机上下这种东西吧，神经病啊。”闵朗终于把手机夺了回来，“我这就删掉。”

    “你干吗在我手机上下这个啊？”闵朗伸手去抢手机，却没抢到。

    “滚滚滚。”苏沁倒没有结巴，“齐唐每天都让我去买几十个饭团，我再蠢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承认自己爱他，承认自己的内心需要他，这太不符合徐晚来一贯的行事作风，她自作聪明地认为，用一个最世俗的词语去定义他对她的意义，便能够使自己所有过分的行为变得合理。

    “道理也对。那追她的人多吗？”

    当汪舸打电话来告诉邵清羽，他已经在叶昭觉家楼下等她时，邵清羽使出前所未有过的蛮牛之力，一把将叶昭觉推倒在床上，然后飞快地拉上旅行袋的拉链，接着飞快地穿上鞋，逃命似的跑掉了。

    “闵朗……”她顿了顿，想说的话都已经被乔楚打乱，如此，那便不说了吧，“我挂了。”

    幸好，在她的理智崩盘之前，闵朗回电了。

    她手腕上的镯子在月光底下散发着寒冷的光。

    电话响了很久，语音提示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家世清白，受过高等教育，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亦取得不俗的成绩。她有目标，尽最大努力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独立精神叫人不能不尊敬。

    她有点儿不确定，这些事情，究竟是她臆想的还是真实发生过？

    从Nightfall走出来的时候，徐晚来已经把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她有点儿茫然，想要忘记之前自己干的那件蠢事，可是内心的羞耻感却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清除干净。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他不想解释，也不想过多地辩白，他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这样一个事实，“我也有过年少轻狂，但是都过去了。”

    回到无业游民的行业，叶昭觉闲散了几天，又开始疯狂地焦虑。

    先是邵清羽，接着是齐唐，现在又加一个苏沁，叶昭觉实在招架不住了。

    “你还有点儿人性吗？”叶昭觉拉开旅行袋的拉链，被邵清羽的自作主张给深深地震惊了，自己衣柜里为数不多的几件稍微像样的，能穿得上台面的衣服，几乎全都被邵清羽据为己有。

    “利益”，她一直自欺欺人地用这个词定义闵朗在她生命中的意义，虽然她明明知道，这不是事实的全部。

    叶昭觉回想起自己初入公司那一阵子，大错是没有，但小错零零碎碎也犯过不少。她从来没有问过齐唐对于她的工作表现有什么看法，因为，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个傻帽啊。

    “昭觉，就当我求求你咯。”苏沁噘起嘴，一副“么么哒”的样子，“招不到合适的人，那份活儿就得我来干，你忍心看我累死吗？”

    屋内恢复了安静，叶昭觉在床上懒洋洋地趴了一会儿。

    社会是一个遵循着逻辑而运作的巨大机器，它不像心灵鸡汤里那样温情脉脉，也不像励志故事里那样总有逆袭的情节发生，它不见得一分耕耘便有一分收获，但你如若连这一分都不耕耘，必然没有任何收获。

    眼前这个卸了妆，面目素净的她，跟当年那个哭着说“反正你以后活成什么样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高中女生重叠在一起，他几乎就快要分不清楚了。

    “我要是再找你，我就是王八蛋。”

    是的，她一贯都有做某件事情之前先制定计划的习惯，从小就擅长自我管理：今天记多少个单词，做多少张模拟试卷，看多少页书。计划完成之前，无论有多疲倦，她都不允许自己休息。

    但她的目光收回来时，闵朗就站在她面前，不超过五米，比月亮还要近。

    她有多想念闵朗，只有她自己知道。

    搞定这件事，苏沁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人一放松就容易放肆。

    走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她绝不能感情用事，毁掉自己的心血。

    “就是因为条件太好，所以不急着胡乱找个人把自己打发了呀，总得和个足够相配的人在一起才好吧。”

    她没有看他，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你给我闭嘴！”

    此刻邵清羽虽然寄人篱下，拿人手短，可是面对齐唐的斥责却分毫不肯退让。

    但叶昭觉却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你不要血口喷人啊，齐唐，我只是欠你钱，我会还你的……”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因为感情而如此手足无措，“你走什么走，我们把话说清楚你再走。”

    徐晚来怔了怔，是，她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反正不会是明天，也不会是后天，可能是两个月后，或者小半年？

    “你才是狗呢！”叶昭觉也不肯放手，“你把我的衣服都带走，我穿什么！”

    闵朗没有马上回到乔楚身边，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脑海中有万马奔腾。

    “我到底有什么错？”她慢慢地蹲下，像她养的那只猫咪，发出细碎的呜咽声，“从小到大不肯努力的那个人是你，放任自流的那个人也是你，我做错了什么？

    那些欣赏她、仰慕她的人，谁也看不出她只是一个来自工薪阶层，平民家庭的小孩。人人都当她是天生的“白富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走了一段很远，很远的路。

    她知道自己做得过了火，可当时情势危急，只能用非常手段，她担心自己再不出手，闵朗就会被那个叫乔楚的女生彻底抢走。

    在这过程中，他们各自往前走了两步，这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连五米都不到了。

    当然有，她心底里的那个自己。

    ……

    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便已经这样做了。

    “你以为我不想？！”徐晚来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简直有几分凄厉。

    她一出现在公司，立刻被同事们团团围住，她有点儿感动。

    齐唐被她的态度弄得很恼火，女生就是这么麻烦，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偏偏硬是要装出一副I don't care的样子。

    正在这个时候，像是背景音一般传来一个女声：“帮我倒杯热水，肚子疼死啦！”

    而为人处世方面……

    据她店里的常客们讲，她知书达理，对待任何人都周到客气，即便从来没有买过衣服，只是偶尔来喝杯咖啡的那些客人，她也一样笑脸相迎。

    铁证如山，叶昭觉只能低头认罪。

    齐唐心里一阵暗爽，叶昭觉勉强算是个聪明姑娘，但要跟他比，还差得远呢。

    邵清羽吓得立刻噤声。

    齐唐走了之后，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邵清羽换上了叶昭觉的睡衣，打开了卧室门，她怪声怪气地说：“听你们俩打情骂俏真是够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然而，来找她的人不是齐唐，而是苏沁。

    “可是……”叶昭觉为难极了，一方面苏沁实在太过诚恳，可另一方面，她又不便将自己和齐唐的关系告知苏沁，心一横，把齐唐推出来挡枪，“齐唐不见得会同意啊。”

    她此话一出，顿时，齐唐的脸色铁青，他一语不发，只是指着邵清羽。

    其实她并没有很生气。

    “OK。”

    从前叶昭觉在的时候还没觉出些什么，直到招来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她几乎每天都要被他们连累，每天都要被齐唐骂一顿，想想都窝火。

    在少女时期，过度的自律和严苛，让她显得比同龄人要老成很多，有些时候，也让她显得不那么可爱。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闵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警惕，那是一个人看待自己不喜欢的，反感的，敌对的事物的眼光。

    齐唐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尽管如此，她还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他的表情。

    他瞪了她一眼，却又被她瞪了回来。

    “算我借你的行不行？我现在没法回去拿，又没钱买新的。”邵清羽哭丧着脸，拽着旅行袋不肯撒手，“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在离开Nightfall之前，她凝望着工作室里陈列着的一件件时装，凝望着巨大的穿衣镜里自己的面孔，会有那么一些时刻，排山倒海的窒息感，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

    拉开抽屉，她怔了怔，抽屉里有一个纸质笔记本，还有一支昂贵的凯莉签字笔。

    她们心照不宣地绕过了原本存在于彼此之间的芥蒂，隔阂，关于新年夜，关于何田田和蒋毅，她们只字不提。

    齐唐心里恨不得杀了邵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