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烂漫的少女,如松沉稳的青年,两人踩着轻快的步伐,穿梭在崎岖的山路上。
陆老残老眼落泪,重重的点了点头。
“嘁。”林再不屑的翻了翻白眼,道,“本尊从来都是机敏善辩的。只是以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话而已。”
犴犲尹天元的话,一直在耳边徘徊,如同一个魔咒,搅乱着陆野本就杂乱无章的记忆。
相比一年多以前,现如今的石头镇,不仅没有因为落烟山的纷乱而萧条,反而愈发的热闹起来。
林再看着陆野匆匆的背影,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头也不回,鸿翔压抑着怒火,冲着陆野挤出一丝笑来,“陆兄,在下以茶代酒,敬陆兄。”说罢,不等陆野端起茶杯,直接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廖无几闻听此事,大怒的辩解:“鸿翔那白痴在秘境里捡了一坨又一坨的翔——不,是一坨又一坨的屎,我以为是什么法宝呢。当然要出手抢了。不过,那坨屎还是被定山黄太岳抢走了,黄兄可是抓得一手好屎啊。”
周元生和陆老残对视了一眼,也各自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见陆野依然一头雾水,周元生道,“走吧师尊,有人做东,不吃白不吃。”
“小天,那天棺到底是什么?”陆野终于忍不住再次询问。
回头看了一眼陆野,林再嘴角浮现出笑意来。
所以,鸿翔一直偷偷的保存着那些腌臜东西,从来都不舍得丢弃。
看看空空如也的茶杯,鸿翔喟然叹气。
林再撇撇嘴,道,“高者贵,低者贱。你的修为足够高,你就贵如宝。你的修为太低,你就贱如草。这是魔域的规矩,修真界何尝不也是如此?所以嘛,仔细想想,修真者和修魔者,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对吧?”
“呃……不是吧你?”陆野嘴角一抽,“最近怎么眼泪这么丰富?”
陆野拧了一下眉头,自动忽略了林再最后的一句自夸。对于金少堂的近况,他不太了解,也不想做过多的评价,只能叹气道,“何必强求所有人都是圣贤呢?商人逐利,修者求力,人之本性罢了。”
鸿翔和清潭门,一时间成了落烟山修真界的笑柄。甚至有传闻说,就连云江一带的门派,都知道了“一坨翔”这位修真高人的存在。
“后悔了吧?谁让你当初不听我的。”林再哼哼了一声,又道,“我跟你说过,魔族啊,是不值得信……嗯,除了我,没有值得信任的。”
葬剑碑!天棺!不过是附属而已!
鸿翔还真点了十盘灵蒸鱼,喜得店小二见牙不见眼。
“是吧。哈哈哈。”林再知道陆野在说屁话,但她不在乎。经历了一场惨痛的失败之后,林再痛定思痛,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跟陆野的关系,终于找到了一条正确的发展路径!
陆野赶紧扶起周元生,暗暗查看了一下周元生身上的死气,叹气道,“我醒了,就没事儿了!”再看消瘦的陆老残,陆野微微一笑,“爹,走,咱们下馆子去,先好好的吃上一顿!”
林再讪讪一笑,道,“好吧,别人做了不好的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我呢?哪怕是没有做什么坏事,只因为是个魔族,就永远是该被一招抹杀的下场。”说到这里,林再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目怔怔出神,片刻,两滴清泪落了下来。
林再一怔,赶紧抹了一把眼泪,苦笑道,“魔心受损,就是这样了,你不用管我,反正你也不在乎。”
周元生脸上又浮现笑容,道,“是,师尊既然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错!
鸿翔备受屈辱,却又百口莫辩。
一年多而已,陆老残的头上,已经是满是银发,四十来岁的年纪,却像是年逾古稀。
林再斜了陆野一眼,啐道,“祭炼法宝的手段,是个人都会。”
“先不提天棺。”林再道,“我们现在在探讨人性的话题。”
“还真是可惜。”林再拍了拍陆野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有些事情,忘记了也挺好的。就好比杀了亲生父母和心爱|女|人的这般记忆,不要也罢。”
“是吧,哈哈。”
“说起来,彩衣……还是我救下的。”真是作茧自缚!陆野觉得自己应该吸取教训——魔族,就没有一个好东西!绝不能姑息养奸!想到这里,陆野看了林再一眼,眼神中的警惕,也就多了一分。
曾经生意红火的元生药铺,如今已然门可罗雀。
——魔天尊者认为,此碑,即是后来的葬剑碑!
林再摇摇头,道,“时间过去了太久,真相如何,就无从得知了。我师尊说,那剑仆也只是听有云上人醉酒时偶然提及。具体是‘竟如一界’还是‘竟有一界’,代代相传,或有口误,却不知哪一个是真的了。而有云上人发现的墓碑,到底是不是葬剑碑,也仅仅只能猜测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绝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至少比彩衣那个蠢货更聪明!
一行人关了铺子,走到街口的一个面摊儿的凉棚下,周元生扯着嗓子喊道,“老板!四大碗面,多多放肉!”再穷,四碗面还是吃得起的,大不了把元生药铺盘出去!
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说个不字,鸿翔会不会抹脖子是未知数,但他一定会很想抹了陆某人的脖子。
清潭掌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天棺之内的那把剑!才是真正的无上至宝!
“那是。”林再嘿嘿一笑,“是不是很感动?”
陆野的喉头耸动了几下,才喊出声来:“爹!”
陆野的心情也很好,抱着面碗,呼哧呼哧的吃的满头大汗。满满的一大碗面,竟然被他几口吃了个干净。再把面汤一饮而尽,陆野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看着面前三人,心情无比愉悦。
再后来,鸿翔又去找过陆野几次,见陆野一直昏迷不醒,也就逐渐死了心。
“呃……不要不敢面对你自己嘛。”林再循循善诱的说道,“敢与直面真实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勇士。”
看着笑得开心的林再,陆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燕来楼,依然如当年一样生意红火,包间里没了座位,陆野一行,只能在二楼大厅里坐下。
因为比金丹还要高出一个境界的心动期掌门都没有看出那坨屎有什么好的,旁人自不必说。
林再嘿嘿了一声,用手肘碰了陆野一下,道,“夫君,你说,元生那老徒弟要是看到你醒了,会不会笑死过去?”
那人声音虽然低,但鸿翔是凝脉高手,距离渡劫筑基,仅有一步之遥,自然也是听得到的。鸿翔脸色顿时一变,嘴角抖动了几下,最终闷声苦笑。
这一年多来,鸿翔的日子,过的实在是不堪回首。
林再撇撇嘴,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包瓜子儿,蹲到门口儿,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一边优哉游哉的嗑瓜子儿。对于陆野炼丹的水平,林再是没有任何怀疑的。相比于周元生的盲目崇拜,林再是真正的心里有底。
不得已,鸿翔辗转找到了山沟寨这个贫穷偏僻的小村子,也找到了陆野。可惜,那个时候,陆野正昏迷不醒。事情没解决,还被林再以治愈陆野为由诈去了好多晶石。
一把他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剑!
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在修真界,没有人能比得了探花郎!探花郎虽然不像丹王一样常常能炼制出震惊修真界的极品丹药来,但是,另辟蹊径的炼制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绝对是探花郎的拿手本事。
“那个……是……是陆兄吗?”一个声音,忽然在陆野身后响起。
一个杀人成性的魔族,竟然想跟自己探讨一下人性这个话题?
人性?
陆野呼出一口气,道,“也许吧。”言毕,转身下山,朝着石头镇的方向而去。
鸿翔丢了脸面,清潭门也跟着丢了脸面。原本在清潭门声望不错,在清潭掌门眼中还是未来接班人的鸿翔,逐渐也开始被同门瞧不起。甚至一直对他青睐有加的掌门,也开始对他冷言冷语起来。再加上心情郁结的鸿翔,一年来修为没有寸进,更是不招掌门待见了。
他相信,陆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蠢货,又有一个炼丹宗师的高手师尊。所以,这坨屎,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再倒是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嘿嘿一笑,道,“但这个好人,并不包括你探花郎陆北斗!你看啊,你杀了你爹娘,杀了你心爱的女人。我杀了我的父兄,杀了我的师尊。说起来,咱们还真是同类人,是不是有点儿惺惺相惜之感?”
陆野醒了,周元生对于未来,再一次充满了信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这个小时尊,周元生开始变得盲目的信任起来。
魔族,不可信!
陆野虽然不明状况,但既然周元生和陆老残都没有反对,自然也不好驳了鸿翔的面子,任由林再拖着,朝着燕来楼走去。
碑上唯有一字:剑!
陆野冷冷的看了林再一眼,快步前行。
发了狠,林再收起愤怒的表情,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夫君,等等我啊。”
遥想当年,在葬剑碑旁。
山高路远,夏花芬芳。
陆野一愣,回头看去,脸上浮起笑容来,“嘿!竟然是……那个……翔兄?”
“并没有。”
陆老残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哆嗦了一下,猛然转脸。
因为常有修真者的打斗,普通的世俗人,大多都已经搬离了石头镇,原本的各种世俗商店,都变成了法宝和药材铺子之类的店铺。
当年陆北斗飞升失败,肉身灰飞烟灭,储物戒指也崩溃,其中法宝四散,自己是亲眼所见。那些法宝中,并没有任何一把剑!
“嗯嗯,我只是想说,其实咱们有很多共同的过往。”林再斟酌着语言,道,“又一起经历了没有晶石的落魄,一起经历了冰潭之上的绝迹之难。算得上共患难了吧?另外,即便是你遭遇了不测,昏迷不醒了一年多,我也不离不弃的守着你,是不是有点儿患难见真情的意思?”
而那个时候,陆北斗已经把天棺丢弃在了绝迹冰潭!所以,那把剑,绝对不在天棺之内!
可时至今日,林再终于明白。
言下之意,自然是修魔者没有好人了。
彩衣的教训,让陆野不敢忘怀!
可是,难道你们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