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与你何干

    “真是丑陋啊。”

    季国风读完之后，将报纸郑重地放到桌上，笑着说道：“都到这里了……也该让这场乱局结束了。离除夕还有七天，就让孩子们在临安过年吧。”

    他对郭孙两位员外问明来意和契约情形后，很快就麻利地验明旧契、书写新契、登记备份。不过，他拿出官府印鉴后却迟迟不在新契上盖下去，而是慢条斯理地读了起来，令人心焦。

    钟禾皱眉道：“明府自然是在的，可是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他老人家？”

    这些都是今日即将发行的早报，在夜半时分印刷出来，凌晨时分便分发至各批发点，又发售给终端销售商，天一亮便会有邮递员把报纸送到订阅户的家中，或者由报童在街上叫卖。而尚书省的订阅流程则有所不同，各报社会在正式印刷前将一批样报送到大楼这里来，既是供相关部门审查，也是方便公务员们第一时间读到报纸。

    钟禾捻着胡须道：“郭员外这几日没读报吗？先前的朝堂风波可是闹大了。先是沪国公与陈丞相内讧，沪国公率军前往安吉州，又与江西的文制置联合，指称陈丞相挟持官家，号召天下士子共讨之。今日刚到的《江南新闻》上，陈丞相也不甘示弱，宣称张、文二公为叛逆，要将他们革职拿办呢！”

    这竟是一份对南宋宣战的檄文！

    孙员外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我在赌夏人仁义不会滋扰民生而已。买涨买跌，买进卖出，做生意不外如是。”

    钟禾对此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因为这官府的牌子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能挂了，居然还有人主动过来要过户的。但也无所谓，他当年从父亲手中接了这书吏的班，他父亲也是接祖父的班，一家几代人都积年为吏，对这个过户流程已经轻车熟路了，费不了什么功夫。

    钟禾也道：“今日与二位员外一晤，受益良多，这段时日我也得筹谋筹谋，尽可能在乱世中栖身吧。”

    景炎七年，12月17日，通州（南通），静海县。

    郭员外听了心中有些复杂，毕竟是自家数代传承的产业，如今折价到了别人手中，还有可能被对方赚一大笔。不过说到底，这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早就下了决心，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然后他又对郭员外笑道：“承蒙郭员外割爱了。”说着，就把一张纸片交给了郭员外。

    季国风先是朗读出了标题，然后默念了下去：“……自唐室衰落，天下大乱，中原纷争不断，宵小狄夷四起，如今已近四百年矣。历经五代，宋辽并立，金元又起，皇皇九州终不得一统，黎民苍生不知安生，何其悲哉！……如今鞑虏已驱，威扬四海……此乃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正当荡清群丑，再铸九鼎，将天下重归一统！”

    重归一统！

    孙员外笑而不语，要不是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期，岂会躲到这通州来？

    当日凌晨，中央市。

    然后，他又露出稍带疑惑的表情，问道：“国公，我有一疑虑一直不知该不该问……之前您借那吴浚让临安伪朝内乱，进展很是顺利，如今宋人果不其然内讧起来。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等他们自己大打出手之时再做个渔翁呢？甚至那陈与权说不定会沉不住气主动请我军过去镇压，那不是更名正言顺吗？”

    郭员外定睛一看，是四海行的一张支票，数额正是之前约定的买地钱。四海行是夏国最大的社营银行之一，再战乱也乱不到他们头上，把钱存在那里面可比在自家挖地窖还安全许多。他当即笑纳了，对孙员外堆笑道：“孙员外真是爽快。”

    钟禾眉头一挑，把钱牌收拢到袖中，呵呵一笑，这才放下地契，取印在上面重重一盖，又拿起来吹了吹，递给孙员外，说道：“那便恭喜孙员外新得产业了。”

    郭员外默默点头，叹道：“也罢，事已至此，还是自保为上吧。眼看着年关将近，朝廷政令来往也要些时间，我估摸着整个正月都是能安稳的。趁这个时间，我赶紧安置家人去躲躲风头吧。”

    听了他的话，郭员外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嘴角反复弯折，最后叹道：“大敌临头，庙堂之上衮衮诸公不齐心协力，反倒先内斗起来了……可悲可叹，这，这大宋国是要完呐！”

    钟禾继续说道：“看吧，大宋的两大柱石都跟朝廷闹翻了，朝廷又无兵无卒，能怎么办？我看，陈丞相接下来多半要跟夏国借兵‘戡乱’了。嗬，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即便能送走，免不得也要割地赔款。割，割，还能割哪？我看咱们这江北之地就是第一批易手的……哎，反倒是好事啊。”

    听他读了半天，孙员外终于忍不住了，从怀里摸了一块十分钱牌出来，光明正大地放在桌上递给了钟禾。

    所以郭员外就打算忍痛把家里的地盘出去，找个安生地方避难，只是当地人想法都与他类似，哪有愿意接盘的？

    完成交易，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提着的气松懈下来。

    孙员外拿着地契反复看了看，确认无误，这才放下心来，对钟禾抱拳道：“有劳钟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