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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羁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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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三局下来,李畋三战三胜。直杀得老人片甲无存,颜面尽失。

    “送你上西天!”索索发弩,正中老酋长左胸。

    “告诉他,我们来寻找上帝迷失的羔羊。”高志华牧师说。

    老人不作声,冷眼打量着形容迥异的三人。

    李畋执红以当头炮开局。

    “你记住……”不等高志华牧师回答阿月的问题,老人又低声说,“你记住,刚才带你们来的那个人叫索索。”忽而又变成高声,“索索!索索!”

    “你们是大清国的人吗?”

    “艾西瓦娅,艾西瓦娅……”人们呼唤着艾西瓦娅的名字,声音越来越高。

    “去吧!英勇无敌的索索酋长。刀子磨得快快的,喝人血要趁热。”

    “告诉他,我略知一二。”李畋说。

    “马七进八!”阿月大喊,“艾西瓦娅,马七进八!”

    “跟我爷爷学的。听我爷爷说,我的祖上本不是苗族人,而是桂家人。祖上曾经是土司宫里雁的侍卫,在战场上和族人走散,后来辗转来到石门坎。再后来,就在这里娶妻生子,慢慢变成了苗人。我们家每一代人都会说两种话—苗话和桂家话。”

    高志华:“闭上眼睛,向主祷告。”

    “艾西瓦娅,艾西瓦娅……”人们叫成一片。

    阿月说:“牧师!我害怕。”

    索索的手停在半空,瞪着眼。

    台下的厮杀声也渐渐平息,一个个活人变成一具具尸体。

    “也许,也许艾西瓦娅比我更合适。”

    第一根树桩只是一个榜样,其他的树桩甚至连发出最后一吼的气力都省下了。接二连三地倒下,身上插着自己的武器,或颈,或胸。

    阿月重新有了用武之地,他将老人的话逐句翻译给高志华和李畋,然后根据两人的意思再和老人对话。

    “现在,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送艾西瓦娅归天!”

    人群踢踏,呼啸,直奔李畋三人而来。

    下面,人棋阵已经摆好。

    艾西瓦娅走到酋长面前。

    一开始两人旗鼓相当。但很快就被李畋揪住一个机会,使出沿河十八打的招数,两只炮变化多端,诡异莫测。一鼓作气拿下第一局。

    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让李畋始料不及,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高志华牧师起身:“走吧,这是来请我们了。”

    老人停住笑,转而对阿月说:“刚才你说什么?你们的羊丢了?对,是说羊丢了。别找了,这里的山太大了,找也找不到。你们也是迷路了吧?像我们一样。”

    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

    “住口!妖孽!这是妖孽的声音!”索索冲出人群,像一头发怒的猴子。

    老酋长开步,向着高台。

    索索仰面倒地。

    男女二重唱。男声嘶哑粗犷。女声绵细沉郁。时而排山倒海,时而剥茧抽丝。时而鸢飞戾天,时而鱼翔浅底。浊时遮天蔽日,清时玉宇澄澈。

    酋长流泪:“好的,孩子,好的。让大家再看一看你的舞姿,再听听你的歌喉吧!苍天啊,你看吧,你听吧!你将带走的,是桂家人的骄傲。是美丽善良的—艾西瓦娅!”

    “用汉语替代。”高志华牧师说。

    那些施舍者很孤独,孤独地站在夜风里,孤独地站在一群尸体中间,像一根根树桩—呆立无语。

    老人恍然大悟:“噢,你们的羊跑丢了。跑到我们这儿了?”

    高志华牧师平静地与老人对视。

    老人费力地抬头看着艾西瓦娅:“他们能听懂我的话?”

    先前那个头人眼里流露出一种幽怨,默然离去。一帮人离去。

    “不管这个寨子和我们要寻找的人有没有关系,这个寨子都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地方。”李畋说道,“首先,这些人非苗非彝,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其二,这个寨子离石门坎说近不近,说远又不算太远,为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寨子的存在?其三,从这些人的穿着看,他们仍然处于最原始的生活状态,物质极其贫乏。但是,那个女孩儿却佩戴着一件玉饰。我仔细观察过那件东西,物件虽小,但做工极其精细。以这个寨子的状态来看,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精美的东西。那样的玉饰最有可能的产地是中国内地。也就是说,这个寨子和华夏文明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其四,那个女孩儿名叫艾西瓦娅,这是一个较为典型的印度人名字。那么,他们又和古老的印度文明产生了联系。其五,他们的语言是缅甸地方汉语。一个原始的村寨,横跨两大古老文明、涉及三个国家,这本身不就是一个奇迹吗?”

    那个被叫作索索的头人进来。

    “丑,丑,实在是太丑了。丑得都不像个人了。也不知道你爹妈怎么生的。”老酋长放肆地嘲弄着阿月,他突然放低了声音:“你给我听清楚了,让你的朋友睁大眼睛。艾西瓦娅赢—你们生。艾西瓦娅输—你们死。”他随即提高声音,“不能再看了,再看我就得做恶梦。行了,吊上去吧!”

    老酋长毕竟年老体衰,在索索的压制下,再也无力反抗。大口喘息着说:“索索,我就要死了。可是,你也活不了。我的刀,用曼陀罗的汁液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

    艾西瓦娅点头。

    这次不用阿月翻译,李畋知道这是老人要和自己下棋,便也不客气地站到石桌旁边。

    “阿月,你的心太浮了。我们唱首赞美诗吧!—‘父旨成全歌’<span class="notetext" data-note="注:父旨成全歌,基督教歌曲。"></span>会唱吗?”

    索索伸出双手。

    有人爬上高杆,甩下杆上的绳索。

    碧落黄泉,两处茫然。

    一扇宽大的木门,洞开着。这样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门,让人忍不住跳进去。就像酷热难耐的人渴望跳进水里那样。

    “你,你想干什么?”

    酋长苍老的声音有点飘:“喔,这样的人意让老天也为难啊!下面,我们要请示天意,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违背天意!我们只能有一个酋长—索索,或者艾西瓦娅。他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做酋长。而另一个—必须得死。”老酋长手里抓着一样东西晃了晃,“这是用曼陀罗花泡制的米酒,索索或者艾西瓦娅,有一个人要喝掉它!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阿月用夹杂着汉语的话将高志华牧师的意思说了一遍。

    阿月像是突然缓过神来,赶紧把老人的话翻译给高志华牧师。

    雨后的月影洒在艾西瓦娅身上,艾西瓦娅忘情地舞着,忘情地唱着。

    阿月懵懵懂懂,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老人很兴奋地往前挪了挪椅子,朝李畋招手。

    “撒旦的把戏!他们迷失得太远了。”高志华牧师感叹。

    “牧师,他们会杀了我们吗?”阿月不安地问。

    “哈哈哈哈……”一阵怪戾的笑声在暗影里响起,一个人手持一张硬弩飞身跃上高台,“老匹夫,果然心怀鬼胎设计害我。幸亏我留了一手。”

    “也给我来一下……”“还有我……”更多站不起来的肉发出声音。那语气仿佛是饿得太久的乞丐在讨一份美食。

    “大清国完蛋了?大清国怎么就完蛋了?中华民国,中华民国的兵会杀我们吗?”

    高志华牧师略作思考之后说:“其实,李先生心里已经有了部分答案,还是让我来明说吧—这个部落也许就是桂家人遗脉。问题是,他们,或者说他们的祖先,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为什么在这里遗落下这些人?至于他们是不是和你要寻找的人有某种关系,我想,这点已经不用我回答了。”

    暗影中的那张硬弩稍稍松懈,但并没有完全放下。

    “索索唯酋长是从!”

    几步下来,艾西瓦娅的一枚“炮”打掉了索索的一个“卒”,那个扮“卒”的人当场自刎。随后,索索的“马”又吃掉艾西瓦娅一个“兵”,那个“兵”同样自刎。每一枚“棋子”自刎之后,就会有场外的人上来清理战场。

    阿月照高志华牧师的意思说了一遍。

    “怕。牧师,你怕不怕?”

    石墙很高,路很窄。窄窄的小路在高高的石墙间延伸。走在路上,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在挑逗着人的神经。走过一道又一道弯,仿佛窄窄的小路永无尽头。

    “如果这次我们将死在这个寨子里,你会觉得遗憾吗?”

    “等等!”老酋长突然发话,“我得再好好看一眼那个人,他是我见过的最丑的人。”说着,他走下高台,走近阿月,向旁边伸手。有人递过一只火把。老酋长将火把伸近阿月。

    一阵嘈杂,一群人从那扇木门里冲进,手中举着火把,嘴里喊着号子。队伍参差不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人诧异,就在他们诧异之时,更多的人从那扇木门外涌进来。

    高高的木杆上,三个再也用不着的祭品在风中摇摆—像三块高高挂起的腊肉。木杆摇摇晃晃。腊肉们的呼唤被狂风淹没。后来,他们不再喊,也无法再喊,每一次张嘴,都会有强烈的气流钻进肺管。他们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几个回合之后,艾西瓦娅占据了上风。索索开始冒汗。最终,在李畋的指挥下,艾西瓦娅使出一招“沉鱼落雁”,将索索逼入绝境。胜负已判。

    站着的肉挥刀,鲜血迸溅。

    老人招手:“三天之后你就是部落的酋长了。”老人抬下巴指着刚刚离开的李畋等人,“他们,就是最好的祭品。这下,你应该放心了吧?索索,我知道,你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老酋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亚腰葫芦:“孩子,这是你的曼陀罗酒。泡酒用的曼陀罗花是我亲自从高山之巅采集,它们是圣洁的。圣洁的艾西瓦娅要配圣洁的曼陀罗花。孩子,你看,圣洁的月亮都来为你送行了。是时候了,该上路了。”

    再一间屋。艾西瓦娅仿佛无视外面的大雨,只是专心地喂着鸽子。一群鸽子咕噜咕噜地叫,围绕在艾西瓦娅身边啄食。

    “没人要杀你们,你们又不是坏人,干嘛要杀你们啊!”

    一片火把高高举起。“艾西瓦娅,艾西瓦娅!”人们在喊。

    阿月感觉到火苗的炙热,往后仰脸。

    “现在已经没有土司了。我们桂家的土司,没了。自从宫里雁土司被大清国杀死之后,我们桂家人都各自逃命去了。”阿月在翻译这句话时打了折扣,把李畋所说的“你们”,悄悄变成“我们”。

    “何阿月?这么奇怪的名字。不过,倒是和你挺相配的。”老人对阿月很不客气,转向艾西瓦娅,“他说他是何猛的后人,这就更好办了。”再转向阿月,“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叫艾西瓦娅,是大土司宫里雁的后人。她是你的主人,你要效忠于她。从现在起,别想着找那几只羊了,丢就丢了,你丢了羊,却找到了主人。这是天大的好事。”

    艾西瓦娅流泪:“为了部落的安宁,我愿意祭出生命。”

    “我们桂家的土司在哪里?你见过我们的土司吗?”

    老酋长再次抖手。

    “相七进五!”阿月喊,“牧师,这事得按李先生说的办。”

    老人的脸色变得阴沉,两眼发出阴鸷的光芒。

    还是昨天捉到他们的那个头人,摆手。有人将一些东西丢过来—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面饼和兽皮缝制的水袋。

    下面的人将杆上的绳索和李畋他们各自身上的绳索绑结在一起。

    索索不解:“观礼?”

    人群跑过李畋三人身边时,并没有停留下来,仿佛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三人的存在。他们只是从三人身边跑过,排着队绕着院落中央的高台转圈。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涂满各色油彩,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诡秘。高志华牧师、李畋和阿月后退,给那些人让出更多的空间。当那群人的前队绕着高台转了一周之后,刚好接上后面的队尾。他们突然队形一转,每个人都面向高台,跳起一种奇特的舞蹈。

    “杀了我!求求你,让我痛快地走……”一堆站不起来的肉抱住一条腿,那条腿属于刚刚站起来的另一堆肉。

    酋长的一只手放在艾西瓦娅头顶:“孩子,结果只能如此。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的对手太强大了。强大到连我都不得不忌惮。如果今天不满足他的欲望,部落里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如果我刚才宣布你是胜者,这会儿台下已经成为一片血海。孩子,为了部落的苍生。你上路吧!我会为你超度亡灵。”

    “索索死了,他该死!你们想一想,他为什么该死?我们这个部落是谁的部落?我们的祖先是谁的子民?他—索索,不过是一介奴隶,无论他有多么强大,他永远是个奴隶。一个奴隶,怎么可以觊觎酋长的位置?你们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艾西瓦娅!她是部落里唯一具有贵族血统的人。而我,和你们一样,是一个家奴。当年,艾西瓦娅的父亲,我们的老酋长,他临终前将艾西瓦娅托付与我。我只不过是在替老酋长看好这个家。可惜,我没有看好,才使得恶仆得以欺主!我知道,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受索索胁迫,这不怪你们!不论你们以前都做过些什么,现在首恶已除,余者不论……”

    “等等,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大清国完蛋了,我们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活着了。还有,桂家人已经群龙无首了。如果你想做桂家的土司,怕是也没人敢拦着你。”

    又一片火把高高举起。“索索,索索……”“艾西瓦娅作弊!”

    “索索,不要辩解,也没什么需要辩解的。这是你应该得到的—部落里除了你索索,还有哪个人能担此重任?”

    高志华牧师没有回答阿月的问题,而是转向李畋:“李先生,你怎么看待死亡?”

    高杆上的阿月也在高呼:“艾西瓦娅,艾西瓦娅……”

    “你看出什么来了?”老人突然问李畋。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想听听他们的老酋长如何解释眼前的变故。

    高志华牧师在唱。阿月在唱。

    又一间屋。李畋和高志华牧师并肩站在门口看雨。阿月远远地站在二人身后。

    听完阿月的翻译,老人毫不掩饰自己的讶异:“会玩吗?”

    阿月转向高志华牧师,用汉语:“他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一个姑娘家,再说,她也不是宫里雁大土司的嫡传。认真计较起来,她不过是个杂种。你的祖先阿森是个人物,你索索也是个人物。如果没有阿森,也许我们这个部落早就不存在了。但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她是部落里唯一和宫里雁大土司血脉相连的人。有人信奉这个,不过,办法总是有的,让我来想。你只需要把你的刀子磨得快快的,我很久没有喝人血了。”

    “用杀戮来制止杀戮,这样的逻辑实在有些荒谬。”

    李畋三人被推搡进来。

    “我们是中华民国人,大清国已经完蛋了。”

    “我是谁?我是你一心想除掉的索索!今天你已经当着众人宣布了我是酋长,难道你想反悔?人可欺,天不可欺!所以,老天提醒我躲过这一劫。我才是苍天选定的酋长。艾西瓦娅是什么?高贵的血统?哈哈……她不过是一个荡|妇和一个印度和尚的杂种!不,不对,她的祖先是那个荡|妇和那个和尚的杂种,她不过是杂种的杂种!听听她的名字—艾西瓦娅,这是我们桂家人的名字吗?啊呸!”索索一步一步逼近。

    “你骗人。你又不是桂家人,你怎么知道桂家人没了?”

    高志华牧师在唱。阿月在唱。

    吱呀一响,门开了,一道阳光铺进来。一个阴影,两个阴影,一片阴影。阳光被分割得支离繁碎。

    “但是……”老酋长突然话锋一转,“艾西瓦娅是靠什么取胜的呢?她为什么取胜?是天意吗?不,不是。而是她听从了妖孽的蛊惑。所以,艾西瓦娅胜而不胜,索索败而不败。不用再问了。天意已决。你们的新酋长是—索索!”

    索索带来一队人马,每个人脸上都涂抹着重重的油彩,似乎在彰显着—这是一个不同往常的日子。

    “不是荒谬,是无奈。相七进五!”

    “老人家,我听得懂。”阿月连忙回答。

    “你唱的那首歌肯定也是桂家话!你一定知道那歌词的意思。你不想说。”

    狂风骤起。

    “老人家,你们是怎么迷路的?”高志华问。

    笑声是一个信号。台下,索索的人已经开始下手,长兵短刃左冲右突,铿锵响处血肉横飞。后知后觉的人们在被屠戮中奋起反击。白进红出。人群乱作一团。嘶吼,怪叫。一样的肤色,一样的武器。分不出彼此。铁器碰撞的声音,刺进肉里的声音。血的腥味。火把丢进人群。嚎叫。冲撞。践踏。皮肉烧焦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索索又是一阵怪笑。

    老人的话显然让阿月很兴奋,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得意—自己的祖先居然是个英雄:“是的,我就是何猛的后人,我叫何阿月。”

    阿月面露难色:“牧师,我不知道上帝用桂家话怎么说。”

    “阿月,李先生的话你听明白没有?李先生虽然不是教徒,但他离主的距离却比你近。”

    “阿月,你骗人!”李畋突然正色道。

    阿月翻译:“他让我们吃饭,吃饱后去见酋长。”

    老人死死盯着李畋,过了好一会,突然放声大笑。

    “我觉得这个寨子有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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