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节 落差

    北方蛮族的人口增长速度其实不慢。女人怀孕期短。男人承担重体力劳动，压在女人身上的担子要轻一些。一年到头，最大的目标就是吃饱、穿暖。

    “走吧，带我去你的寨子看看。”

    “百人首？”即便是城府极深的巫彭也对此感到惊讶，他微怔片刻：“你只是一个百人首？”

    玉米，还有马铃薯。

    巫彭用苍老浑浊的眼睛盯着天浩，仿佛要把他看穿。

    “磐石寨……”巫彭缓缓念着，在脑海深处搜索这个名字，同时以更加仔细的目光打量着天浩：“你现在是什么职位？五百人首？还是千人首？”

    ……

    “养鸡？”这是个新鲜的话题，巫彭忽然对此产生了兴趣：“你们养了多少鸡？”

    “在蒙香寨后山观察的时候，我注意到从青龙寨派出的大王军队没有使用火箭。”天浩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像是敬畏的语调：“这意味着除了人，我们还可以这场必胜战斗中得到更多。但情况很快起了变化，从北面大门逃出寨子的鹿族人越来越多，他们甚至在自己寨子里点起了火。如果我的人加入战斗，封住北门，等到攻下蒙香寨，收获肯定比现在少得多。”

    理智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可身为部族首领的骄傲让牛伟邦实在无法接受。

    良栋不再挣扎，偶尔扭动腿脚也只是想要换个姿势，让自己被压住的身体不那么受罪。木块塞进嘴里的不适感仍然强烈，无法控制沿着嘴角向外流淌的口水。脑海空间里仿佛有一块无形橡皮，逐渐擦去愤怒，呆滞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地方。

    良久，国师发出平淡的声音：“你很聪明，至少你目前说的这些让我听起来感觉很顺畅，没有任何漏洞。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猜到这么多，为什么当时没有带兵封住蒙香寨北面的寨门？前后夹击，没有一个鹿族人能跑掉。”

    以牛族为例，居住地周边有鹿族、虎族、狮族、鹰族……位于部族中央区域的城寨情况最好，那里不会受到战争威胁，地里的农作物可以保证收成。位于边缘地带的城寨则不同，他们随时可能遭到来自其它部落的攻击，严重的时候，城毁人亡。

    马匹高度与巨角鹿差不多，它的外观与文明时代区别不大。后颈有马鬃，脚下有坚硬的足蹄。骑士们同样配备了鞍鞯，踩着钢制马镫翻身上马，整齐列队。

    他随即注视着天浩：“年轻人，你最好不要撒谎。虚荣心和身份光环的确很重要，但它们往往会把人害死。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如果刚才你在胡编乱造，只要现在承认，我会下令割掉你的舌头，留你一条命。可如果我到了你的寨子，看到现状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会让你承受最残酷的刑罚。”

    短暂的思考，巫彭很快做出了决定。

    巫彭和牛族大王一直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他们尝试过很多方法。然而狮王的态度非常强硬：可以用牛族打造的兵器交换玉米面和马铃薯粉，无论数量多少都行。可一旦提及关于这两种农作物的种子，那就绝对没得商量。

    除了狮族，其它所有部落的粮食都不够吃。狮族对外宣称这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精湛的耕作技术，实际上，他们拥有比其他部落更好的农作物良种，还有两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不是胡乱猜测。身为国师，巫彭对牛族内部大部分城寨情况了如指掌。对照天浩之前说过的那些，巫彭觉得这个年轻人至少应该是一位五百人首。

    巫彭和牛伟邦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异口同声：“这么多？”

    骑兵数量不多，大约两百人左右。沿途城寨会提供饮食和草料，不需要为补给操心。

    所有人目光纷纷集中到天浩身上，他摊开双手，神情自若：“我只是做了一个头领该做的事。让寨子里的人吃饱，让他们有衣裳穿。”

    每年都有很多牛族人活活饿死。

    在占据大陆南方的白人看来，北方蛮族是一个整体。实际上，各部族之间都在勾心斗角，爆发不同规模的战争。彼此都想得到技术，交换合作这种事情各族首领嚷嚷了几百年，至今仍然停留在表面阶段。谁也不是傻瓜，谁都想得到更多，以此作为统治对方的基础。

    来自周围怀疑且不善的目光太多了，天浩对此只能抱之一笑。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到了磐石寨，那里才是自己的主场。

    天浩依言站起，朝前走了几步，保持着必不可少的礼仪站在台阶下面。

    锁龙关是一个平衡点，所有部族都会抽调最精锐的战士在那里守卫，防备来自大陆南面的威胁。这只是表面上的合作，在确保关口安全的前提下，各部族仍然私斗不止，纷争不断。

    巫彭直截了当地问：“说个准确的数字，磐石寨现在究竟有多少人？”

    裹在皮裘里的老人其实很清瘦，那双鹰一般的眼睛里不再流露出凌厉慑人的气势，转而变得温和，更有着几分说不出的暖意。

    “这怎么可能？”极度震撼的牛伟邦猛然从王座上站起，他呼吸变得基础，鼻孔张大，失态的巨大声音在大殿里回荡，颤抖的手指着天浩：“去年……仅仅一年时间……两千三……等等，你说，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

    巫彭对天浩的话本能产生了质疑。可这个年轻人“行巫者”的身份让他有些犹豫。“诚实”是一名巫者必备的品质，何况他仔细看过天浩之前拿出来的那张小型兽皮，上面盖着祭司特有的火漆符号，无法作假。

    “我们上山打猎，从海边能捕到一些鱼。”天浩想了想，决定不再遮掩：“我们还养了很多母鸡，现在寨子里不缺吃的。”

    “两千三，零头没有计算在内。”

    一队彪悍的骑兵走出了雷角城。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周围，视线落定在天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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