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上）

>     关止笑：“行，还能开玩笑，我就说你是人才吧！”

    因为关止当初有篇小文稿上写“寂寞的人容易得皮肤饥渴症，拥抱和抚摸可以缓解这一症状”，被广大都会女性引为至理名言。

    话是利利落落出了陈思的口，落到蓝宁的心头。

    此款提梁壶仿得正是晚明时大彬的杰作，用的也是紫黑泥沙，长虹贯身的圆环状提梁架在半球壶身两边，平盖，六棱嘴，壶骨清晰，工匠也颇得些时大彬洗练敦重的气势，打筒技法纯熟。

    这一下，她也不得不扯出笑容，招呼一声“早”。

    邵雪瓯折了一枝松枝放于万则萱碑头，说：“既然去了，就让他安心地去。人世间的人，会一切都好。”

    他写：“都说中国人含蓄，不像西方人热爱拥抱亲吻，所以情感才压抑。身体的接触，会有慰藉心灵效果。”

    她给另一个老同学周秉鑫也去了一个电话，周秉鑫那边的杂志社已经理好了一份藏品清单，立时发给了蓝宁，蓝宁打印出来，决定从头到末，好好做一个功课。

    当蓝宁站到公司门口，面向前台后方那一行字——“你们为社会做的更好，我们为你们做的更好！”

    后来同关止结了婚，关止正儿八经地讲过：“奶奶年纪大了，爷爷年纪也大了，再各自孤单，就没大意思了。”

    这群年轻小姑娘最喜欢看时尚报刊杂志上的男作者写文，对“叹为观止”也是景仰的很。

    文秀笑着离开。

    她是礼拜六在家里爬高伏低做家务的时候，才慢慢生出了这许多不安。

    蓝宁想，她还是稍微体恤一下罗大年。她便又将因出差搁置的“景阳春”的方案又拿出来仔细阅览了一遍，将其中要点勾画出来，预备不久之后用到实际的地方去。

    蓝宁打开手机，佯装打电话，对着手机讲：“嗨，你看中的仿提梁壶我找到了，我看一看标价啊！”她低头，凑近客人身边，再讲，“行啊，我拍板帮你买了啊！”

    整个上午，便这样过去了。到了下午，蓝宁得了个空闲时光，仍选择摇了一个电话给陈思。

    她问：“罗总到了吗？”

    “怎么了？”

    一想，便责无旁贷，开始用心。及至到下班时刻，文秀拿了一份本周时尚周刊进来，对蓝宁开玩笑：“你先生今天捧了车展的场。”

    里头正有客人在看紫砂茶壶，手捧一只提梁壶爱不释手，正同邵雪瓯和她的伙计老李讲价。

    有些人有些事，留不住，只能念紧了。年轻人尚有气力重整旗鼓，但年老的，也许就是一生。

    切肉连着皮，痛也痛到一起来。

    讲完，人又回了办公室。

    蓝宁颠来倒去，最后决定不要想它。

    蓝宁下班以后简单整理好，便搭了地铁又转了公车，去了邵雪瓯的“巧瓯轩”。

    蓝宁便讲：“赶紧改天去买辆车吧！你的小QQ就要变成变形金刚了。”

    蓝宁沉声低气讲：“老同学，公对公，私对私，容我向你道个歉。”

    蓝宁走出外公墓园，叫了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徘徊，她的心也徘徊。最后车子停在居所附近的小池塘，正值月上柳梢头，柳丝寸寸，像黑夜中抹不去的痕迹。她折下柳枝，偏想要留下什么。

    蓝宁十分意外。

    程风叹：“晦气，二十周年的纪念日发生这样的事情。”

    陈思“哎吆”一声：“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她顿一顿，格外语重心长，同蓝宁这样讲，“还记得我们大学里都爱的那几个女作家吧？有一个在专栏里写过，千万不要爱上自己的公司，这将是打工仔最大的悲哀。”

    蓝宁自语：“他们倒也算心里清爽。”

    这个周末，她在没有王凤监督的前提下，自觉将家里里里外外清洁了一遍，连关止千年不清理的键盘都一个一个拆下来清洗了。看得关止倒也不好意思闲坐，跟着擦了窗户和天花板。

    其时，她心中激愤，并没有考虑过后果。及至要考虑后果，她才发觉，她根本预料不到后果。

    “奶奶同意办生日宴了？”

    这毕竟是她待了七年的地方。

    她想，现时现刻，努力工作，还是她的生活必须。

    其实，她想她干活的时候，时间可以过得慢些。

    “在中环上抛锚了。”

    唯独本次，她翘了个彻底，彼时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应对措施。

    蓝宁头一回在墓前看到她的时候，看到自己也黯然神伤。

    蓝宁站到客人身边，做好商量架势，客人便又讲：“好了好了，就按照你们讲的，帮我包起来吧！老奶奶，你的台湾包种茶交关好，便宜点卖我五两。”

    礼拜一对蓝宁来说，仍是艰难的门槛。

    蓝宁也叹：“他们做了二十年了，却还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文秀整理了一堆简报，蓝宁没有过目。她知道其中必然有她看了之后，心潮不定的报导，便不再去看。就当一回鸵鸟，用沙子掩埋自己的视听。

    任何的举动，必然衍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蓝森只叹：“这件事情我们不宜管，不方便。”

    蓝宁能够怎么说？

    陈思很意外，没想到蓝宁会来电话，也许也正合该有这样一个机会宣泄，讲话便丝毫不客气了。

    蓝宁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