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伏击

    这一场仗以齐军的完胜而告终。韦孝宽和宇文宪的溃败，令宇文邕的计划不得不搁置下来。再加上离开长安已久，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退兵先回长安了。

    欲语还休的冰冷年代，没有激烈的爱语。月光下，一次携手，便定下一生的约定。从此，便是一生一世。

    只要，是他，那么，她就会感到温暖。

    他的心里一颤，顺手放在旁边的茶碗与坚硬的桌面相触，发出小小的清脆的响声，长恭像是被这声音惊得从思绪里挣脱出来似的，缓慢地抬起眼睛望着他，脸上是从无掩饰的落寞脆弱。

    除了九叔叔，原来——还有他。

    月光如水般倾泻，万籁俱寂的军营里，只有他们安静的亲吻。

    她张了张嘴，“恒伽，我……”恒伽，我——没有把你再当成好兄弟了。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还是始终没有说出来。

    取胜的消息传到邺城，皇上很快就下了一道圣旨，让他们即刻返回邺城。

    也许是因为这些劝谏，所以高纬倒不以为然，目光一转，落到了长恭身上，神色似乎有一刹那的细微变化，低低脱口道，“长恭哥哥……”

    “嗯……”她的鼻子一酸，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这几天来长恭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恒伽，瘦了也憔悴了，脸色黯淡，眼周微黑，眼中还带着淡淡的血丝，就连那温润柔软的嘴唇也显得有些干枯。

    吻到正午的天似乎暗了下来。

    恒伽的眉微微蹙起，像是在强忍着心痛，“长恭，我不需要同情，那只会使彼此更痛苦而已。”

    夜宁静依旧，风寒冷依旧。

    疲倦的开始厌恶起这样的生活。

    一行人来到王宫的时候，在宫门外就听到了嘶杀声，还伴随着尖声的惨叫和兵器交接的声音。几人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事，匆匆走了进去就看到了令他们惊讶的一幕。

    恒伽心疼地看着她，唇角边却勾起了一个促狭的笑容，“长恭，你也早些休息去吧，不然再这样下去的话，别人以为我和你有断袖之癖呢。”

    “哦？不一样，那么不如你来告诉我到底哪里不一样？”他正斜睨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狐狸……小心我把你们府里吃穷，然后趁你不注意，把你的好衣服全都拿去送给叫花子……”她翻了翻眼睛。

    谁能甘心为自己付出一切甚至明知换不回结果却仍毫无怨言？

    杀戮的血味使人迷乱，满眼所见都是地狱的厉鬼。飞散的生命就像落入掌心的雪花，瞬间消融。

    “那么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我还不知道你吗？一定是有心事才睡不好。”他一边说着，目光落在了长恭手里的香袋上。

    是那个小老虎香袋……是他买了送她，又被她还给了他的小老虎香袋……

    从这里笔直走，拐过三个弯，穿过两条巷子，就能到达自己原来的家。不过那个高府，永远都不再属于她了。

    无论是多么深刻的伤痕，只要身边有着爱的人，也许总有治愈的一天。

    长恭轻轻咬着嘴唇，想起差点以为要失去他的那刻，只是回想而已，居然还有点微微的心疼和害怕。

    一瞬间，天地都无声了。

    “什么啊……”长恭的脸上微微一红，“狐狸你又胡说八道了。”

    “杀了他们。”她轻声而又清晰地下达命令。在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异常疲倦。

    “喂喂，你又来了。那怎么一样！”长恭又羞又恼的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你知道要交给我……”

    他的吻轻柔的如同温暖的羽毛，他吻的那么细致、那么温柔，那么仔细，仿佛要探寻和了解她唇瓣上的每一条细小纹路，带着浓浓的爱怜，不断在她唇边回旋。

    王戈犹豫了一下，“是和大人让我交给您的。”

    吻到这世界似乎只剩两个人。

    忽然，她听到了恒伽的声音，“长恭，等见了皇上之后，我们就回漠北。”

    “长恭，别再继续骗我了，我真的——不需要同情，”他的神色更加黯淡。

    长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茶色眼睛，心里一阵绞痛，这是和九叔叔一模一样的眼睛啊，这是九叔叔的孩子，这个孩子继承着九叔叔的江山……

    “恒伽，我，我没有再把你当兄弟，我，我对你……”她终究是面薄，喜欢两个字都快在喉咙里含化了，支支吾吾又道，“其实，我对你，我对你……”

    “不是同情那又是什么呢？长恭，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也不需要你用谎言来感谢我。”

    高纬也在城墙上看到了他们，抹了一把汗就匆匆地走了下来，冲着他们眉飞色舞道，“斛律将军，你们父子都是我大齐的栋梁，这次朕一定要好好嘉奖你们！”

    空空的眼眸里，猛然盛满了悲伤。

    皇上射出的箭，又有谁敢躲避？所以几乎是一射一个准，没多长时间，城墙下已经躺了不少或死或伤的卫士们。

    “太不像话了。”斛律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只是极力克制着怒意。

    “最后一遍答你，没说没说没说。”她恼怒的将药碗一放，“你自己喝！”

    “那我倒是希望你永远选不到合适的府邸。”恒伽笑着盯着她的眼睛，“在这里和我一起住不是很好吗？反正之前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兰陵王你对先皇一直忠心耿耿，当初晋阳一役为了先皇连军令也敢违抗，朕可也是有所耳闻，兰陵王你对朕也会像对先皇一样忠心吧。”高纬眯了眯眼睛。

    “这几天你也照顾我了，我们就算扯平了。”他还不依不饶地说着。

    长恭心里格登一下，下意识地望了恒迦一眼，只见他的笑容似乎是也是微微一滞。

    谁在一次又一次地不惜一切保护自己？

    只要，是他，那么，她就会继续微笑。

    端着茶碗过来的恒伽，进来时看到就是这么一副情景，整个人攀在窗台上的长恭陷入了沉思，遮住额心的发被还寒冷着的风扬起，洁白的皮肤被月光照耀得近乎透明，显现出几分不安定的憔悴与忧伤。银色的月光从枝桠间洒下来，流淌过她尖尖的下颌，苍白得令人心疼。

    还是一样乌云密布的天气。

    高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既然这次回来了，就别回漠北了。还有恒迦也是，你们都在邺城待着，朕也觉得安心。”

    长恭行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头壳空空的痛，双脚不是踢到这个的头，就是踩到不知是谁的断裂的手指。

    恒迦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让父亲不要再说下去。

    风突然变得很大，很大，朦朦胧胧的幻觉，就像有无数苍白的面孔飘浮在深青色的天空中，笑的时候流血，哭的时候流泪。

    昭阳殿内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一切摆设都和以前的一样。

    “长恭……”他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绝不会。要不是当时你这一声喊，我恐怕就回不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惨烈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长恭心里一颤，抬头望着他，他的眼眸在月色下并非特别耀眼，却如此明亮，似是穿透了黑暗穿过了地狱，那么远远的却坚定地照将下来；不闪烁，却流动着幽幽的华彩，散发着柔软的温暖，那么暖，一直暖进人心，暖得人似乎就要融化其中。

    写着兰陵王高几个大字的旗帜高高飘扬，骑着战马指挥军队四处冲杀的长恭，奋力挥舞着利剑，手中的剑虽然冰凉，飞溅在脸上的鲜血却无比炽热，她感受着温度异样的落差，不去理会迎面而来敌人的数量，用手中的剑一个个结束他们的生命，利剑就好像发狂一般，不肯停下。敌人的惨叫和刀剑相撞的钝响刺痛她的耳膜，天地之间似乎染上一层妖娆血腥的暗红。她那黑色的发丝随着血花在风中飞舞，跳跃着死神诡异华美的舞蹈。

    长恭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恒伽，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长恭感觉到恒伽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担心。

    斛律光的军营里。

    日月恒常，人生如梦。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不到。

    长恭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那时也不知为什么会说出恒伽，别丢下我一人那么丢脸的话，好了，现在不但成为这只狐狸的笑柄，就连几个关系较好的副将都笑得很是奇怪呢。难不成真把她和恒伽当断袖了。

    他微微抿了抿唇，“长恭，你是不是当时真的说了那句话？”

    见了皇上之后，斛律光说要带着恒伽去拜访一位老朋友，让长恭自己先回斛律府。就在这个时候，长恭看到了花园拐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九叔叔生前的贴身内侍王戈。

    夜，翳云当空，掩住了一抹新月和漫天繁星。

    一眼望去，只见帅字旗折断踏烂，战车翻扣倾斜，死马横卧，鲜血汨汨……战争过后，...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