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叛

见秀姜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说了句什么，接着她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动，唰的一声居然从原来的短刀里又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几乎和自己贴着身子的长恭！

    长恭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也知道平秦王未必肯降，但也许……也许他会改变主意。”说着，她的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不过，你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了，如果这一箭是朝着他去，他就死定了。”

    段洛本就心神不宁，被恒迦一问，倒自己先慌张起来了，“属下，属下……”

    “可是……”

    恒迦眸光一暗，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哦？”长恭对她的坦白倒有几分惊讶。

    正打算往自己帐篷走的时候，透过逐渐散去的白雾，他看到段洛神色古怪的守在一旁，还时不时地望着长恭的营帐。

    “恒迦，如果一切顺利，再过几日我们就能到达翼州城下了。”长恭扭过头，脸上明显带着欣喜的神色。

    最是人间留不住……

    漫天的阳光正照耀在那个略嫌单薄的身影之上，斯文秀美的少年慢慢地拉开手中的长弓。

    “我……”长恭明显地感觉到狐狸在生气，支吾了一下道，“若是他不降，我自然会一箭射死他。”

    恒迦站起身，拨弄了几下快要燃尽的篝火，示意士兵往里添加一些木柴。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长恭，随口道，“想不到都快要到夏天了，晚上还这么冷。”

    长恭微微一愕，“平秦王的家眷？”

    “爹爹说的对。女儿也见过那高长恭，恐怕未必像世人所说的那般神勇。”一个女子声音轻轻响起。

    她在帐前坐了一会，正打算进帐休息，忽然只见身边的副将段洛匆匆而来，低声道，“高将军，营外有平秦王的家眷求见，说是有关于请降的事要单独和您商量。”

    高湛手中的棋子扑的一声掉在了棋盘上，滴溜溜地转了几个圈才滑到了地上。

    “高长恭，”恒迦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若是一箭射死了他，现在恐怕我们已经班师回朝了。”

    平秦王笑了一阵子，忽然发现少年缓缓取下了背上的弓箭。

    长恭倒也不恼，也抬起头朗声道，“平秦王，同为高家宗室，在下实在不想同室操戈，你固然已经罪无可恕。但罪不及妻儿，若是你肯开城门请降，在下必定会为她们在皇上面前求情。”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起来，仿佛只是一刹那间，银光飞泻，就象迎面飞来的流星，他甚至可以感觉它的速度，但对这样的速度无能为力。然后“夺”的一声，手上的旗杆已然迸裂。

    ——千军万马，比不上这一箭惊艳。

    秀姜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顺势拉住了长恭的衣袖，“高将军，我，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秀姜垂下头，“我也不想骗你，我父亲是绝对不会投降的。”

    翼州一带雄山险峻，森林莽莽。此刻正是天际白云悠悠，飞鹰翱翔长空。

    长恭率领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大约一个月后就到达了翼州属地。

    “本来我也抱着一丝侥幸，但你今晨那一箭令我军士气大跌，明天一战恐怕凶多吉少，我父亲性子傲，就算知道前方无路也必定要走下去，虽然我心里清楚，但无奈身为女子，自己的命运根本由不得自己，可蝼蚁尚且偷生，请高将军到时能为我说情，念在我主动请降的份上，请皇上饶了我的性命。”

    平秦王微微一愣，没想到以往在朝堂上经常见到的少年，穿了戎装之后竟然有这样的气势，不过，再有气势，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罢了。

    “她还说和大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段洛又加了一句。

    女子的身份，她究竟想隐藏到几时？

    远处的营帐前，恒迦添加完了最后一处的木柴后，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轻扬的弧度却犹如一泓弯月。也只有那个家伙，才能想到这么孩子气的招数……

    领头骑在马上的那位少年将军，背负白羽翎箭长弓，腰配长剑，一身赤红大铠甲胄，在风中猎猎飘扬的红色衣炔将他整个人耀眼夺目得像燃烧的火焰，美丽绝伦，威武凛然，气势无匹！

    营帐里的蜡烛即将燃尽，微弱的烛火挣扎着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这个情我一定会帮你求。”长恭敛起了笑容，低声道。

    来者正是秀姜，她略带恼意地瞪了长恭一眼，“兰陵王，你还是这么口没遮拦。我诚心诚意想来找你商量，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那翼州的月亮，是否也像邺城一样清冷而明朗呢？

    营帐里，烛火轻轻摇曳着。

    长恭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个容貌清艳的少女，嘴角含笑，“听段洛一说，我就知道是你。怎么了，多日不见想我了吗？”

    长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城上的众人全都笑了起来，躲在平秦王身后的秀姜也露出了一丝讥笑。

    平秦王抬起头，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位身姿轻盈的女子，容颜清艳无比，口角生辉熠，眉宇间流露着几分和平秦王相似的傲色。

    长恭气鼓鼓地瞪着他，眼珠忽然一转，示意那个添加木柴的士兵走开，又指了指火堆道，“斛律大人，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对了，不止是这里的，整个营帐前的火堆都由你负责哦，若是哪里熄灭了，本将军军法伺候！”

    “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射死他？”月色下，恒迦的脸带了几分朦胧。

    听了她的话，长恭忽然心有感触，恍惚间有一刹那的失神。

    听到攻城两字，长恭的神色一黯，低声道，“平秦王也是高家宗室，若是他能降了我军，就不必兵戎相见了。”

    “哼哼，你现在是我的属下，军令不可违抗，难道斛律大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长恭瞟了瞟他，“还不快去！”

    高湛面带困惑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沉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胸口好像一下子空了。就好像，整颗心被掏走的感觉……”

    “别发呆了，明天这一战是避不过的。”

    “秀姜……”平秦王见是女儿，神情不禁柔和起来，在众多子女里，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从小过继给赵郡王府的女儿，所以不久前，他就派人将女儿接到了翼州。

    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要隐藏女子的身份？

    恒迦慢条斯理的走了几步，又似是无奈地说道，“将军大人，你这算不算是滥用职权？”

    “他难道还不防着你，笨！”恒迦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