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如沙

    她又笑了起来，“再见了，妹妹。”

    我回过头，眼前的欧莱叶已经失去了绝世的容颜，原来光彩夺目的雪白肌肤现在像是木炭一样黯淡无光，星星一样的美目也缩小了很多，厚厚的嘴唇平添了几分笨拙，用丑陋这个词形容她的确一点不过分，可是，她嘴角的笑容却是如此自然灿烂。

    “变成石头？”他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深深的失落，“那就把我变成停在仙人掌上的鸟吧。”

    “师父……”我扭过头，“如果这次无量瓶水满，你就会送我去冥界了，对不对？”

    这一次，我没有反驳他，算了，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

    城郊的花鸟市场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司音在门口停了车，从口袋里拿了一副墨镜戴上。由于他异色的眼眸，每次出门，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他总是离不开墨镜的掩护。但不管怎么掩护，他出众的姿容还是极易引起大家的注意，这也是他不怎么喜欢出门的原因。

    “放开我，哈伦，我很快就会消失了……”我轻声道。

    司音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就算明白我的心意也要走？”

    “睡着了吗？”是哈伦的声音。

    “你能不能把这丑八怪几个字去掉。”我瞪了他一眼，这小子也恢复得太快了。

    鹦鹉牢牢地盯着我，它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毫不畏惧地和我对视。我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好啊。”那鹦鹉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

    他一勒缰绳，“回去吧。”

    “小隐，放手。”司音迅速地伸手从我手里夺过了鹦鹉，还给了那个女人。

    “怎么？小隐，想买仙人掌？”司音也问了我一句。

    “这一次，我不会……”他的话还没说完，温热的嘴唇已经迅速覆了上来，我的头一偏，他的唇滑过我的唇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继续装睡，没有理他。

    当她的眼泪滴入无量瓶中时，很遗憾，瓶子还是没有变成白色。

    “干什么！去沙漠！”他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等等，这只鸟，可不可以卖给我！”我忽然不想还给那个女人。

    他的手指停留在我的面颊上，迟迟没有离开。

    “小隐，”身后传来了欧莱叶的喊声。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假的？”我不自觉地又扭过头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怒道。

    “爱情似乎非常奥妙，然而身在其中却不以为然。”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我的脸颊，“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当我发现爱情已经来临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了。”我淡淡说了一句，让她搀扶着回了房间。

    “我——听见了你和欧莱叶的话。”

    “快放下我，不然我把你变成石头！”我威胁道。

    “假的。”他轻声道。

    我很想去冥界，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因为，那里不仅生长着可以拯救飞鸟的花朵，而且，说不定，也藏着和我前世有极大关系的秘密。一切的谜底，说不定都能在那里解开……

    “那就是说，明天她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卖给我，请你说个价钱！”我不甘心地恳求着。

    “哦，不。”我摇了摇头，正想离开，忽然听见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停在了我面前的仙人掌上。

    “姐姐。”他忽然又叫了一声。

    这最后的一夜，我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什么？”

    “欧莱叶……”

    “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到自己的时代去。这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都是虚幻的……”

    到了巴格达城外的沙漠时，马儿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夜晚的沙漠，我终于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这一切了。满天闪耀的繁星下，出现在眼前是无垠的浅金色沙漠，高处如小山小丘，低处似深涧峡谷，流沙漫漫，星光淡淡，清风徐徐，夜晚的沙漠竟有说不出的一种安静温和的美。

    在一阵熟悉的灼热和晕旋之后，我终于结束了阿拉伯的惊险之旅，重新回到了这座名叫前世今生的茶馆。

    我的心，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哈伦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今天就要离开了吗？”她走到了我的身边。

    我看了看手上的水晶手链，刚打算召唤司音，就此闪人，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安曼拉的声音：“殿下，这么晚您还过来？”

    我睁开眼睛，一袭黑衣的哈伦正站在我的面前，长发飞舞，俊逸潇洒，一如初见。

    “给我闭嘴，丑八怪！”他吼了一声。

    “是……我必须走。”

    他又笑了笑，望着浩瀚的沙漠，“明天，我不送你了。”

    我换好了衣服，走到了花园中，今天王宫里的人似乎特别忙碌，都忙着在准备哈伦的登基典礼。

    我咬了咬嘴唇，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哭，千万不要哭。为什么会这样，本来以为这一次不会有伤心的离别，可是，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虚幻的？”他打断了我的话，语气一变，忽然就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

    “姐姐……让我好好想想……”他的声音有些犹豫。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三更半夜去沙漠，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扭头瞪着他道。

    我也拥抱了她，低低道：“但是我可以用妹妹的身份来说一句，再见了，姐姐。”

    我刚睁开眼，突如其来的亮光令我的眼睛泪水直流，我只得重新闭上，再慢慢睁开眼睛时，我已经有些适应了。借着月光，我依稀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只觉得一阵狂喜，我的眼睛原来真的恢复了，我真的又能看见了！成为盲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失去才知道珍贵，现在我才明白拥有一双看得见世界的眼睛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他却更紧地搂住了我，紧紧地贴着我的脸，低声道：“记住我，就算离开也要记住我，我是真实的，真实的在你的生命里存在过的，我不是虚幻的，我……不是虚幻的……”他没有再说下去，我的脸上似乎感到了一片濡湿，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受，想要推开他的手，又缓缓地放下了。

    “你，你不是在举行登基大典吗？”我愕然道。

    我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遥远的阿拉伯半岛上那片无垠的沙漠，沙漠上，也曾留下那位年轻的阿拉伯王子在半岛上纵横驰骋的身影。往事如沙，千年之后，沙漠依旧，而年轻的王子早就化为漫漫流沙，与半岛融为一体……

    “明天我就会离开。”我忽然开口说道，他的手指立刻颤了一下，从我的脸颊上滑了下来。

    “那么她……”

    “哈伦……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心里犹如煮沸了水一般翻腾。

    “师父，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又回到了属于我的真实世界。

    “丑八怪，绝对不许忘记我。”他哑声道。

    “不是所有的鹦鹉都能说话的。”司音好笑地看着我。

    周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他正凝视着我，星光淡淡，碎碎地撒了一地，光芒闪烁在他的眼里，是如此的寂寞。我刚想扭过头，却又像上次一样被他捉住了。

    周围的人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忽然有个年轻女人匆忙跑了过来，道：“那是我的鸟，它不知怎么像发了疯似的从笼子里逃了出来，麻烦请帮我把它捉住。”她的话音刚落，那只鹦鹉又忽然飞到了我的手上，我正想把鹦鹉还给那个女人，鹦鹉竖起了羽毛，冲着我清晰地说了一句话：“丑八怪！”

    “你真要把我惹火了。”我压抑着心里的怒意，沉声道。

    他一愣，缓缓地放开了我，也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从那时起，我就对你这丑八怪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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