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易卜拉欣的末日

    两位穿上同样衣服的兄弟，一位在起点，一位在终点。

    “许蕾姆，我送你回去吧，顺便看看小公主。”贝希尔从背后掏出了一个可爱的玩具，“我有礼物要送给她。”他那俊秀的面容透出成熟的气息，明亮的眼神清澈温暖，纯粹的笑容里流露着发自内心的愉快。

    再见，易卜拉欣大人。

    我轻笑出声，“你的眼神还真好。不过总管大人为了只蚂蚁而弯腰，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哦。”

    没错。易卜拉欣，这次你是不会跑赢的。

    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陛下，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想小小哭一下，我会当做不知道的。”

    他的话题跳跃的这么快，让我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回过神才点了点。

    易卜拉欣虽然在朝上支持者众多，但我毕竟也是手握权力的一国之后，那些贵族和帕夏，也有一部分转了风向成了我的支持者。易卜拉欣表现如常，并没再作出什么出格举动。波斯人的劫持事件后，他想必也知道我加强了戒备，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见到我的一刹那，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后陛下，是来给我送行吗？对了，怎么说，我们也是相识一场。”

    我笑了笑，身子往后微移动，将自己的脸隐入了烛火的阴影之中。苏莱曼的内心深处还是怀念着这段曾经纯粹的友情，所以，他有一点动摇。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笑着拿起手里的瓷杯，冲他优雅地举了举，“为了稻草。”

    苏莱曼的神情更加冷硬如铁，皱着眉道，“或许也不是胡乱猜测。”

    “好啊，易卜拉欣，好啊。”苏莱曼说了这几个字后就立即起身。

    为了替我的孩子扫清一切障碍，不得不伤害了你们。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我笑了笑，“该出发了，大人。”

    “许蕾姆，或许这是个除掉易卜拉欣的好机会。”他一开口就是那么直白。

    “我的人偷偷传了消息告诉我，为了让切莱比拖我下水，贝希尔以他全家人的性命威胁。在他昨天被处以死刑后，他的全家人也都失踪了。”

    无论他跑得多快，胜利者早就在鱼市之门等着了。

    “这个切莱比和易卜拉欣的关系一向挺密切的，算得上是易卜拉欣的心腹。如果由他指证易卜拉欣也参与其中，可信度是很高的。到时我们在帮忙伪造一些罪证，收取波斯的贿赂，这个罪名一旦被证实，多半是死刑。”

    我眨了眨眼，“嗯，这份礼物还外带了三份小礼物，陛下你赚到了。”

    他唇边的笑容益发讥讽，“许蕾姆，你真的那么信任贝希尔吗？”

    傍晚时分，我哄完孩子回自己房间时，看到苏莱曼正斜靠在卧榻之上，黑色的长发如海藻般散落，华丽中带着几分伤感的美。手中的酒杯似坠未坠，杯中的葡萄酒沿着杯壁流到了地毯上，殷红如血。

    他沉默着看了我几秒，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涌过了冷冷的光，“是啊，只能怪我真的相信了那句话。”

    “陛下，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毕竟他是你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在易卜拉欣府上和达拉玛初遇的情形了。”我边说边伸手拨弄着那匹马的雕塑。“她也是我唯一的同性朋友。”话音刚落，忽然只听答一声，马肚子那里弹了个格子出来，格子上则摆放着一张折叠过的纸条。

    切莱比被苏莱曼判处了绞刑，十天后在市中心广场执刑。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绝对。

    我微微抿了抿嘴角，“洗耳恭听。”

    几天后，突然传来了迈赫麦德遇刺身亡的消息。据说是一位波斯尼亚人乔装成苦修僧假借以呈信为由杀死了他。由于之前他曾支持过穆斯塔法，因此不少人将怀疑的目光都对准了我。我不禁暗暗冷笑，这多半是易卜拉欣所为吧。只是我不明白，苏莱曼的信任，他的话语很有分量，活着比死了价值高，怎么也会为了嫁祸给我划算吧。

    就因为知道他跑的速度很快，所以我才选择了那位有孪生兄弟的侍卫。

    “失踪？”我的心里一颤。

    我面带神秘地笑了笑，“那就叫做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终于笑出了声，然后就保持那个拥抱的姿势不变。

    “好，那我就期待着你的这根稻草。”

    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我扬了扬眉，“陛下你要做什么？”

    “你失策的不是将我送给苏莱曼，”我幽幽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也不过是起了一个小小的推力。你有今天完全是因为你身居高位太久留，久得你失去了最初的戒备和小心，忘记了权力再大也不过是陛下手下一个生死不由己的奴隶。”

    只是……我的嘴角边浮起了一丝凉凉的笑意。

    “为了你，任何时候向任何人弯腰都可以。”

    这天清早，用完早餐我随苏莱曼前往帝国议会厅。自从成为奥斯曼王后之后，我也在苏莱曼的允许下参与了国家政务。大臣们一开始也有反对的，不过在苏莱曼让人当场勒死了两个反对最厉害的大臣后就偃旗息鼓了。帝国议会厅深受洛可可风格的影响，相当华丽大气。贵族大臣进行讨论政事的那个叫做库巴尔提的房间里有三张长长的坐榻，那是大臣们的座位。天花板悬有一个小金球，象征着地球，代表着世界掌握在苏丹手中。不过最为特别的是墙上的一个金框窗户，以往的苏丹平时都会在那后面跟进会议，这样就不必受到众人注视。如果苏丹有什么意见，他就会敲击窗框，会议暂停，苏丹传召大臣进入觐见大厅听取意见。

    在这种微妙的情形下，三年时间一晃而过。这三年里，我们谁也没有出手，不过各自暗地里的小动作却是不少。我还是联合那些人不停给苏莱曼上眼药，并且搜集了不少和他敌对的官员的资料，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些人说不定也能带来意外的惊喜。易卜拉欣开始暗中支持穆斯塔法亲王，也尝试给苏莱曼送过几次美人，但都被退了回去。自从和我在一起后，苏莱曼再也没宠幸过其他女人，甚至还将后宫里原先的侍女也遣送出去不少。除此之外，贝希尔暗地里也吃过易卜拉欣几次亏，幸好有我在旁边帮他说话，苏莱曼也只是小惩大诫。易卜拉欣这边暂且不说，另外让我不安的一件事是，年纪轻轻的穆斯塔法亲王这两年开始到军队中历练，跟着苏莱曼打了不少胜仗，在军中竟也渐渐站稳了脚跟，得到了不少军人的拥护。

    现在的我，还是应该继续以静制动，不必做什么多余的动作。我不认为一位元老的话能左右苏莱曼的想法，穆斯塔法的确优秀，但身为父亲的苏莱曼，同样也爱着其他儿子。只是易卜拉欣，他始终是一个隐患。只是我还在等，等一个好时机的到来。

    想要除掉易卜拉欣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我有的是耐心。

    “许蕾姆，他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嘶哑，也有几分惆怅，“他是我见过跑得最快的人，我以为他能活下来。”

    我半眯起了眼睛，“那好像不关你的事。”

    “许蕾姆，给我。”他的声音短促有力充满威严，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从我手里拿过那张纸后，他扫了一眼，有些惊讶道，“是达拉玛的字迹？”说着他又粗略看了几行。

    “这是什么？！”我惊讶地叫了一声，将纸条拿出来，看了几眼又神色慌张地揉成了一团，干笑道，“也没什么。”

    我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则已经朝着易卜拉欣离开的方向望了过去，“这次他绝对不会跑赢的，不是吗？”

    “易卜拉欣大人，是时候该出发了。”贝希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易卜拉欣未说完的话。

    我走上前，将他拥在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他抬起了头，眼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衬着比午夜更黑的瞳孔，盯着我看得感觉相当奇特，复杂又纠结，像是爱恋中渗透了酸涩，两者辗转来去。

    “这句话的兑现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不能触及一位帝王的底线。易卜拉欣，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会犯这样的错误，我表示难以置信。”我垂下了眼眸。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讨论，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平静。这几个大臣都是易卜拉欣的心腹，今天说这些话必然是易卜拉欣的授意。易卜拉欣暗中有意扶植穆斯塔法上位，我心里很清楚。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和玫瑰夫人是死敌，那么她的儿子自然就是对付我的最佳武器。只要穆斯塔法成为苏丹的继承人，那么我和我的孩子必然一无所有。只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连迈赫麦德这样颇具威望的元老都站在了穆斯塔法一边，倒让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我记得他的态度一向中立，不知易卜拉欣如何说动了他。

    在王宫里起跑的地方，我看到了易卜拉欣。对于这位改变了我命运的人，总要最后说声再见。

    贝希尔略眯了下眼，眼底闪动着我以前不曾见过的冷酷，“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至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他乖乖听话。就怕如果陛下还念旧情……”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说再见的好日子。”我笑了笑，“达拉玛在那里等着你呢。”

    易卜拉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贝希尔，有一抹我不能了解意味的笑像风一样掠过了他的面颊。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冒出了一丝疑惑，易卜拉欣说那样的话，只是为了给我的心里扎上一根刺吧。只是……如果贝希尔刚才没有出现，他又想说什么呢？

    孩子们的笑颜令人心醉，为了保护这美好的笑容，即使付出一切代价化身为恶魔我都在所不惜。

    “那么这件事我就会着手办了。”贝希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这一次我们一定要一击即中，不然后患无穷。”

    我扫了他一眼，微笑道，“这几年在我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陛下对易卜拉欣倒是越来越不满了，特别是前些日子易卜拉欣竟然敢用塞拉斯克尔苏丹这个头衔，简直就是对苏丹的公然冒犯，陛下对此极为生气。我看陛下对他的友情不仅是淡了，反而对他日益忌惮了。君是君，臣是臣，易卜拉欣可能当了太久的首相，有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就算权力再大，也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奴隶。”

    “是吗？”他的嘴角扯过一丝讥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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