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她低头看那张放妻书。

    傅兰君离开凤鸣山是在一个阳光炽烈的下午。

    冯薇苦笑：“有什么办法，如今袁世凯当政，过去的袁党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

    冯薇打断她的冥思：“不要想这些东西了，今天我来找你，是奉了同志们的嘱托。”

    她于是回到了山上，杨书生和桃枝被她身上的血吓了一跳，她只说是在山下遇到了人打仗。

    这件事情说起来未免令人沮丧，傅兰君岔开话题：“那你现在在政府里做什么官？”

    同志们？傅兰君回过神来，冯薇牵起她的双手，满脸的喜悦：“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不用再在山上装疯子了！”

    傅兰君静静听着没有回答，她想起了那一年爹对自己说，他觉得袁世凯就是当朝吴三桂。爹一向看好袁世凯，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袁世凯竟东山再起了……

    从定仪带来的消息里，她知道顾灵毓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养伤，他的伤不危及性命，肺腑里有些伤，需要好好调养。

    轻轻地拿起那管箫，摩挲着温润的竹身，记忆里的那首曲子又在耳边萦绕，傅兰君抬起头望着窗外，仿佛又看见那倚窗而站的俊俏少年郎，眨一眨眼睛，眼前只剩下一片空茫，梅树早已经被铲掉，替代它的玫瑰还没到开放的时节，这个别院此刻只有荒芜。

    她收拾着东西，打开一个个抽屉一个个柜子，突然间，在一个尘封的抽屉里，她发现了一支管箫。

    是一张放妻书。

    她不懂。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傅兰君拿起那张放妻书转头看他的背影，他的身影融化在炽烈的阳光里，单薄萧条，恍如十年前她在南洋公学见到他的第一面。

    武昌起义爆发的当月月底，定仪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袁世凯被清廷重新起用了。

    回想起那一天破庙里的事情，傅兰君仍旧心有余悸。

    之前她在报纸上看到孙大总统的《告友邦书》，里面说：承认前清政府与各国签订的一切条约继续有效。中国人和外国人平等了吗？

    孩子在山上和她一起待了半个月，然后被张氏派人接下了山。

    冯薇的表情一僵，半天，她轻轻说：“我没有做官，《临时约法》里没给女人参政权。”

    很快又发生了一件令她不懂的事情——赋闲在家几个月的顾灵毓被重新起用了，他的新头衔是副参领。来向傅兰君传递这个消息的冯薇跟她说：“相当于前清的从三品官。”

    门“吱呀”响了一声，傅兰君赶紧把箫放回抽屉里推上，门被推开，身着长衫的顾灵毓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她面前，把那张纸放在桌子上。

    如此说来，他算是升官了。

    傅兰君疑惑地看着她，之前段续同她讲革命，明明跟她说过，等到革命成功了，大家就都平等了，穷人和富人是平等的，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中国人和外国人也是平等的……

    山上又只剩下了她和桃枝，以及隔壁的尼姑们。

    然而走到凤鸣山下时，她想起了那孩子，于是一腔要死的勇气泄了个干干净净。

    傅兰君疑惑地望着她，她兴奋地说：“革命胜利后，有同志提议说，你是南嘉木烈士的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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