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君吓了一跳。
从段续和冯薇那里,傅兰君听说了很多有关“革命”的事情。
傅兰君瞬间明白了,原来这男人是革命党!
“你不能否认你们有过柔情蜜意的时候吧,那年我生日,程璧君来……”
冯薇欢呼雀跃:“傅校长你真是个大好人!你帮了我的忙,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
傅兰君万万没想到,冯薇竟然有个革命党的情郎,这位冯小姐是宁安乡绅的女儿,家中经营绸缎生意,在本地颇有声望,近来朝廷在各地兴办咨议局,冯小姐的父亲正是宁安咨议局的议员。
收到调令的是佟士洪,为再兴海军,朝廷拟建筹办海军事务处,佟士洪是船政学堂出身,正是海军专业,因此被召回京去协助筹办这个海军事务处。
她屏气凝神走到宿舍门外,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树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屋子里的人警觉起来:“是谁?”
这话一出,鸦雀无声,顾灵毓攥着酒杯的手越发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佟士洪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傅兰君干脆自暴自弃地表演起来:“是,这件事情我相信您也知道的,我原本没想嫁他,当初是他强娶。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个错误,现在,该是结束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佟士洪皱眉:“为什么?”
傅兰君点点头:“你们小心。”
六月的一天,傅兰君回到家才发现有东西落在了学校,于是折返回学校取东西。
竟然是个男声!傅兰君方寸大乱,转身欲逃却被一把攥住手腕拉进了房间。
顾灵毓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他亦看着佟士洪的眼睛,轻声说:“就是因为每一块木板都这样想,船才会散的吧,老师。”
教师宿舍的灯竟然亮着,傅兰君大为惊讶。这间教师宿舍算是虚设,是为了给家中有事无法回家的女老师准备的,但长久以来都是空着的,今天怎么灯亮了起来?白天也并没有人跟她报备说今晚要住在学校啊?
傅兰君抬起头,看看佟士洪,又看看顾灵毓,她咬咬唇,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是。”
冯薇涎着脸同傅兰君求情:“我是信得过你才跟你说这些,看见段续的事儿,求你千万别跟人说。”
冯薇扭捏起来:“可能要待上一段日子。”
“胡说。”佟士洪严厉起来,“你嫁给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军人,军人是干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是军人,就不可能两手干干净净。”
俨然是一场温馨家宴,精致的小小一桌,酒过三巡,佟士洪开口:“我一生未婚,和阿秀师生一场,就当他是自己的儿子,有些话,他的父母说得,我也就说得。今天我斗胆替他的父母问两句话。傅小姐,阿秀说,你想同他和离,是真的吗?”
看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对官场近期动向有些门道的人都知道,这是朝廷在削弱军队中袁党的实力。这几个月,许多袁世凯的旧部或下野或调动,明升暗降的有,获罪入狱的也有,尤其在军队里,多镇新军头目都有调动。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处,一个低沉的男声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现在来学校?谁派你来的?”
身为一个旧官僚家庭出身的贵族小姐,在此之前,傅兰君对革命的理解就像她曾对顾灵毓说的那样,她不知道谁对谁错,革命和流寇造反之间有什么区别,只觉得像两辆马车争道,教人人心惶惶的。
傅兰君打断佟士洪的话:“是,我是想过把错的路走成对的,但是我失败了,现在我承认我失败了,我放弃。”
顾灵毓回来了,他用手巾为佟士洪擦去脸上的虚汗,佟士洪突然直起身来握住顾灵毓的手,像是突然酒醒了,他看着顾灵毓,眼神意味深长:“阿秀,我年轻时候在船政学堂读书,有一位姓刘的教习曾经对我们说过一番话,他说,不要把自己当船主,也不要把自己当船工,就当自己是船上的一块木板,哪天船散了,木板还可以四处漂荡。”
气氛一时间很僵,过了很久,顾灵毓才缓缓开口:“我与你的事情以后再议,今天是为老师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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