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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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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婶带着丫鬟和桃枝离开,门又被锁上。过了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守门的小卫兵也去吃饭了,门里门外只剩下了傅兰君一个。

    直到下午,桃枝才回到房间。

    她将手里那盅酒洒在地上,又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桌子上那枚浸血的金玫瑰胸针。

    恐慌、无措、绝望……她浑身脱力,整个人疲倦地靠在椅子腿上,过了很久,才攒起一点点力气,一点点挪动着爬回床上。当双脚离开冷硬的地面陷身于柔软却同样冰冷的床褥中时,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砸了半天那小卫兵才转过身来,傅兰君用针尖顶住喉咙:“去告诉顾灵毓我要见他,否则我就死给他看。”

    傅兰君趴在桌子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窗关着,她只能看到雨的影子,那小卫兵依旧标枪似的在门口立着,他在防什么,防自己冲到法场去吗?

    顾灵毓标枪似的身形微微晃了一晃,半天,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英俊的五官都跟着扭曲起来,他嘶哑着声音说:“是他们自己往死路上走,不是我逼他们的。”

    二婶依旧是那样素净哀怨,神经质地微微笑着,丫鬟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她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在傅兰君面前坐下来:“阿秀不让人来见你,但今天是端午,若还让你独自一人,那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拉着傅兰君的手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临走,她向傅兰君借人:“我房里有些事情想请桃枝姑娘帮个忙,兰君你能不能把桃枝借我半天?”

    然后她把酒盅摔碎在地上,瘫坐在椅子上,怔怔望着外面雨的影子。

    桃枝垂着手听他教训,等到送走了大夫,她走回到床边,握住傅兰君的手:“大夫的话小姐你也听到了,自己的身子重要,管什么南公子北公子的,他的死活又与你有什么干系?”

    是当初成亲时南嘉木送给她的贺礼,那枚金玫瑰胸针。

    南嘉木行刑的那天是个大雨天。

    与南嘉木一同处斩的还有几个他的革命同志,出师未捷身先死,几颗革命志士的大好头颅,顷刻间就会如藤蔓上熟透的西瓜一样,在刽子手的屠刀起落之间落下,革命者的头和西瓜也没什么两样,滚在地上沾满尘土流出红的浆……

    那颗大好头颅,那颗她少女时代对着念了无数遍《长干行》的大好头颅,今天就要归于尘土。

    这一年以来,他身上变化很大。去年秋天,他看上去还像是个丰神俊朗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脸颊丰润甚至略带稚气的圆润。自从齐云山出事以来,他变得越来越消瘦,脸上的轮廓也随之变得冷峻,不像个富家纨绔子弟,而更像是个军人。

    傅兰君木然地问:“婆婆生什么气?”

    小卫兵蔑视地看了那枚胸针一眼,连话都不说,显然不把这威胁当回事。

    她狠下心来用别针冲着手腕划下去,用了十足的力,胸针刺进肌肤,深深地划过,血瞬间涌了出来,小卫兵这才慌了神:“夫人您不要冲动,我这就去找顾管带!”

    有人的影子映在门上,外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是二婶和她的丫鬟。

    那脚步声熟悉得就如同自己的心跳,傅兰君坐直了身体,一只穿着军靴的脚踏进门来,桃枝立刻懂事地走出去带上了门。

    找了半天,傅兰君在抽屉里终于发现了一件可用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傅兰君一手捂着手腕上那块浸血的白布,顾灵毓微蹙眉头看着傅兰君。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来,推开她的手,拿起那块白布折叠成条,一圈一圈地绕过傅兰君的手腕,最后轻轻地打个结。

    他一溜烟跑去找顾灵毓,桃枝赶紧跑过来给傅兰君包扎住伤口,埋怨傅兰君:“您还动真格的啊。”

    房间里的座钟嘀嘀嗒嗒地走着,午时三刻越来越近,此时法场上的一切都应该已经就绪了,跪在地上的她的竹马是死刑犯,站在一旁的她的丈夫是监斩官……傅兰君的心突然绞痛起来,起初她以为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但当这绞痛弥漫到小腹和全身,她才明白这痛是实实在在的,像是有一双有力的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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