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傅荣与顾灵毓对视一眼，原来齐云山至今都没有坦白自己的身份，难怪邸抄上只说是刺客而不道明姓名！

    焦姣死死捏住傅兰君的手，低着头无声地哭泣。

    陈皮瞟一眼齐云山，斩钉截铁地回答：“认识，这人的身体化成灰我也认识，可不就是我主家顾家的下人，也就是在座的顾灵毓顾管带家的副官齐云山嘛！”

    焦姣充耳不闻，她只看着顾灵毓：“少爷，齐云山跟了您快十年，十年时间，就算是一条狗多少也有些感情吧，何况您还喊他一声大哥，您真的忍心眼睁睁看他去死？”

    焦姣如同双膝钉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她直勾勾地盯住顾灵毓：“少爷若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

    他环视一周，将冤情娓娓道来：“我本是山东人氏，十年前我家在山东开拳馆，家里在乡下薄有产业，不想有英国传教士强占我家田地修建教堂，争执中传教士与我父亲大打出手，我父亲不过用拳脚功夫将对方打伤，对方却用枪射伤我父亲。当时的知县正是堂上这位叶大人，他竟判决过错全在我家，让我家把田地拱手让给洋人不说，还派人三番五次挤对拳馆，我父亲伤重不愈而亡。事后不久，我家更是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除我之外，我母亲、弟弟与两个小妹都丧生火海。这样的灭门大仇我怎能不报？”

    傅兰君忙起身扶焦姣起来：“阿姣姐，你别这样……”

    堂上一片哗然，叶际洲显然经历过大风浪，脸皮早已如树皮，他不以为忤：“阶下囚还敢口出狂言。我劝你趁早坦白身份，免得吃刑受苦。”

    跪在大堂上的嫌犯，一张脸疤痕纵横，哪里还认得出本来面目？

    第二天衙门的邸抄上已经通报了有刺客暗杀巡抚未遂的事情，然而蹊跷的是，却没有通报刺客的姓名，傅荣不禁有些皱眉。

    顾灵毓沉默着不说话，傅兰君小心翼翼地问：“那，云山大哥他还有救吗？”

    叶际洲“哦”一声：“顾管带对齐云山想必是相当熟悉的了，不如顾管带来验看一下，看堂下这人到底是不是他。”

    陈皮唯唯诺诺地向在场的大人们问过好，叶际洲捻着胡子问：“证人陈皮，堂下跪着的嫌犯你可认识？”

    一直沉默着的顾灵毓终于开口，他声音冷淡而艰涩：“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焦姣激动不已：“您怎么可能无能为力？齐云山的事情有内情您也是知道的，他刺杀姓叶的不过是为报仇，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为父母报仇有什么错？”

    又过了两日，巡抚衙门突然派人来通报傅荣和顾灵毓，说是刺客案将在两日后由巡抚叶大人和臬台周大人公开审理，届时请傅荣和顾灵毓到场观看，但竟然也只字未提刺客姓名。傅荣和顾灵毓面面相觑，傅荣忍不住疑惑：“这老匹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半天，那人“哧”地一笑，笑声轻轻的，像是炮仗受潮后哑了的引线，他开口：“是，我承认，我就是齐云山。”

    顾灵毓缓缓起身走向齐云山，他在齐云山面前停下脚步，看向那张模糊的面目，那人也抬起头看着他，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像是就此停住。

    跪在地上的人是顾家的丫鬟焦姣，她磕头如捣蒜：“知府大人、少爷、少奶奶，求你们救救云山大哥！”

    傅荣冷冷一笑：“这些道理你大可拿到公堂上去讲，看大清律法里有哪一条会向着你！”

    顾灵毓开口，他的声音缥缥缈缈的：“焦姣，回去吧，这件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

    傅荣霍地起身，声音冰冷带有怒意：“他自己送死怪不得别人，你那情郎若是念着主仆之情兄弟之谊，就不该硬生生往死路上闯，送了自家性命不说，还连带着主子兄弟都有嫌疑。他要是真周全，就该学聂政，毁了自己一张脸教人认不出他！”

    他又数落起顾灵毓：“你也真是，这么大个人，好歹也是个管带，竟然纵容下人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勾当。”

    叶际洲眯着眼睛望向顾灵毓：“顾管带，齐云山是你家的下人也是你的副官，他现在人在何处？”

    傅荣气得七窍生烟，叶际洲这老匹夫，事发第二天他特地让师爷跑来知府衙门同自己讲这件事，原来是诈自己！

    齐云山曾经是多么英俊的一个青年，然而他现在自毁面容，为的不过是情义两不负。杀父之仇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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