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JQ（一）

>     他吸了口气，旁边小餐馆的油烟味扑面而至，忽而就想起她头发上有种香香的味道，远不及女士香水那般热烈，却是一种暖暖的若有似无的女人香，像从指缝间渐渐滑落的一掬温水，又像是丰腴女人的肢体柔若无骨。

    她穿了件半长的青灰色风衣，背影看起来很消瘦，衣摆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在风里飘来荡去，突显她步履轻盈。他却没来由的心里一惊，缓缓将车开过去，直到从侧面看见她隆起的腹部，心里这才舒坦了些。他觉得她的肚子又长大了，打开车窗，他冲着车外的人轻轻吹了声口哨。

    “今天没戴，”雷远伸手去整领口，颈后的衣领弄来弄去就是掰不平整。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熨衣服，手里的动作娴熟细致，嗓音低低柔柔。

    陆程禹说：“不是，要是我买贵了，她指不定又说我乱花钱，她平时挺节省的。送花，不能吃不能喝，没意思。送衣服首饰，我眼光不行，买了她不一定喜欢。”

    周末的时候，他开车过江，才进了小区，就远远望见了涂苒。

    陆程禹说：“滚一边去。”

    张副院长点点头：“这倒是，你们这些娃娃都是娇生惯养的。不过你还行，是我带的人里面最少挨训的，你什么时候评副高，拿了高级职称，就可以名正言顺主刀大手术了。”

    雷远原本出来办事，这会儿眼见时间不早，事也没办成，干脆打车回所里。一个人静下来，觉得无聊，想来想去就又给陆程禹去了个骚扰电话，问问他早上冲着自己的无名之火是什么意思。

    他走过去，对那两人微笑道：“孩子现在很好，张院长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先观察一个星期，转普通病房。”

    苏沫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淡然笑道：“这照片一洗出来，我妈就说兆头不好，说没见过谁这样拍婚纱照的，两人背对着背，背道而驰。”

    雷远说：“你还记得我们上初中那会儿学的一篇英语课文吧，那女的把头发剪了拿去卖给她老公的表配了个链子，那男的把表卖了给他老婆买了个发卡什么玩意的，那些女同学对着书本个个唏嘘，两眼泛泪啊。真的，女人就吃这一套，管她是情窦初开也好，徐娘半老也好，就爱玩感性，所以只要是你拿自己最看重的东西去换的，她铁定喜欢。你得想想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而他自己呢，每天在医院里目睹甚至身陷其中的，就是这种生与死的较量，以及人与人之间弥漫的不舍和沧桑。

    陆程禹没接他这茬，他想起件事：“你那些小女友过生日，你一般送什么？”

    陆程禹笑笑：“哪能和您那个时候比，您那一代人是吃了多少苦头走过来的。”

    陆程禹抬手擦汗：“明年吧。”

    雷远笑：“我想起来了，以前李初夏生日，你送人德汉大辞典来着，你丫就继续把这种风格发扬下去呗。”

    手术历时近六个钟头，陆程禹之前尚未给这样年幼的病人做过主刀，再加上从昨晚到下午一直疲劳奔波，不曾好好休息，等出了手术室，整个人觉得有点儿虚脱，一时之间靠在更衣室的椅子上静静地喘气。

    张副院长点点头，冲他一招手：“走，你出去会会病人的家长，让人早点安心。”

    雷远问他：“怎么？怕自己脸上挂不住？还是你老婆不让你去？”

    涂苒侧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上另一条小路，那条路上有一家小卖部和米店。

    适才的举动实属以往留下的后遗症，佟瑞安先前穿正装上班的次数不多，她却偏爱看他西装革履的模样，给他买的衣物里也是衬衣，西装外套居多，从衣物清洗熨烫到系领带整衣领全经她一手打理，适才恍了神，又像回到从前。

    雷远在这边笑得贼眉鼠眼：“我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你早上情绪不对只有一个原因，李初夏后天大婚，这回人家是玩真的，你小子沉不住气了。”

    苏沫拿起衬衣轻轻一抖，递过来。

    雷远接了，去到浴室，把贴身的衣服换上，再出来时，就见她把西服也熨好了。

    陆程禹到了医院，上班之前给涂苒去了个电话，占线。打家里座机，王伟荔接的，说一会儿让涂苒给他回，他等了半天，手机也没个动静。身旁的同事脚步匆匆，说是楼下儿科十天前转院过来的一位小病人有病情恶化的征兆，临时给安排了夜间紧急手术。不一会儿，科室主任就找到陆程禹，说是张副院长钦点他做这次手术的一助，让他抓紧时间准备准备。

    雷远笑笑，瞄了眼照片又看了看她：“你没变什么，”他伸手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我得走了，待会儿还有点事。”

    陆程禹走到外间，就见病人的母亲已经瘫倒在丈夫怀里，神色分外紧张，双眼红肿，想是泪都给哭干了。他打量那对夫妇，差不多也是自己这个年纪，只是在经历了孩子的病痛和对失去亲骨肉的恐惧之后，那两人的脸显得格外沧桑，一种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沧桑。

    苏沫心里感激他，又不知如何表示，只好说：“刚才在楼下饭馆点的菜，还没送上来，要不你再等等，帮了忙还叫你饿着肚子，那怎么好意思呢。”

    雷远听了笑着骂道：“啥玩意儿？你丫还有贞操吗？”

    “不是，”陆程禹想了想，“有些话以后别瞎说，都有家有口，让人误会不好。”

    “孩子他妈。”陆程禹说，“你那些小朋友都未成年，你也就能骗骗这样的。”

    苏沫踮起脚，手指顺着他的衬衣领子往前捋了捋，然后在他的锁骨下方隔着衣服习惯性的一拍，力道极浅：“好了，”她话音落下，手里动作也戛然而止。两人都是微微一怔，苏沫往后退开，略低了头，心知自己方才失态，不觉微红了脸。

    陆程禹说：“不用，我们一起的。”

    雷远嗤笑：“你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