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他定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愿不愿意爱我？离开叶肃北，来爱我！”

    顾衍生揉着被捏痛的手，平静的回答：“我会。”

    路丛光到的时候顾衍生脸上还有回忆过去的唏嘘表情。见着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生涩的说：“你坐。”

    “丛光……”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顾衍生用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安抚着他有些失控的情绪，“我认识的路丛光是被小乔称作‘温润如玉’的君子，我知道你现在是失去母亲所以一时的意气。”她还没抽回手，路丛光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握得那样紧，紧得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

    顾衍生说的轻描淡写。路丛光考虑了一刻，缓缓打开了影集。

    “我妈去世的时候一直跟我强调，我姓路，我是路云佳的孩子，和旁人没有关系。她生病的时候一直控制着自己，可是她快油尽灯枯的时候却一直喊着那个人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把这份恨消灭掉。”路丛光的眼睛中充满了疑问和执着，像个和自己较真的孩子，“人人都说我妈是咎由自取，总有些不相干的人跳出来说我妈是自己犯/贱，可是这些不相干的人他妈的知道什么？路云佳就算千错万错，她生了我，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天，没有她就没有我，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哽咽。顾衍生的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男孩在泥沼中反复的挣扎，当他千辛万苦爬出泥沼的时候，所有的人却歧视他一身的泥泞。

    她沉静如水的说完，拿上包离开了。

    “丛光……”

    “是，所以我要让他们都和我一起不快乐。”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叶肃北感慨。

    总之，顾衍生觉着自己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顾衍生不动声色的从皮包里拿出了一本影集。平静的放置在桌上，推到路丛光眼前。

    叶肃北被她掐得龇牙咧嘴直呼再也不敢顾衍生才放开手来。叶肃北笑着，那么近的距离，顾衍生在他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那么渺小，她的一切都在他的眼睛里，却又是那么温暖。叶肃北吻了下她的额头，他双眼晶亮亮的，像天上最亮的星辰，顾衍生欢喜这种只有她能采撷的感觉。

    眼泪盈满了眼眶，她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满脑子只有路丛光失控的握着她的手喊着：“你愿不愿意爱我？离开叶肃北，来爱我！”

    路丛光冷冷一笑，随即自嘲，“你果然是为了他来的。”

    叶肃北最近回家的时间都很按时，也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叶肃北最近总爱沉默顾衍生可是注意到了，只是她并没有当时就指出来。

    “没关系。”路丛光突然笑了，那一笑叫顾衍生看起来却是那么落寞。他笑着说：“我已经习惯了。真的没关系了。”最后，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顾衍生，“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顾衍生一笑，揶揄道：“想着你在外面养小的我要怎么立威信啊！”

    路丛光阴沉着面孔，咬牙切齿的说：“他们都该死，姓叶的都他妈该死！”

    顾衍生无声的握住了他的手。

    那本影集并没有什么特别，从叶肃北出生，满月，一直到他结婚，寥寥无几的照片。不管是他在什么比赛拿奖，都是他一个人拍照，因为还有一个人，她在为他拍照，那个人就是叶母。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不是么？他却承受了那么多。

    顾衍生感觉心情有些沉重，她安静的呼吸，看着路丛光一页页的翻着影集，不疾不徐的说：“看见了吗？这是叶肃北唯一一本影集。”

    顾衍生看着他闪烁的瞳眸，心中翻起了百味杂瓶。

    “和……和他有关么？”顾衍生问的小心翼翼，叶肃北自然知道她所说的“他”是谁。

    “是。”顾衍生毫不隐瞒：“我希望你们能和平共处。”

    回忆起天山上的童年，路丛光显然还是记得那些比较美好的记忆。只是那种美好是被世人所不容的，而他只是个孩子，又哪里懂承担那些道德和舆论的压力？

    “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幸福了，你就大错特错了。”路丛光眸光一寒，开始讲述与方才的基调完全不同的故事。

    这会儿顾衍生正在煲汤，一时也没有事做，站在厨房里想事情。她想着晚些要带孩子去打预防针，还有老爷子的病现在虽然积极在治疗，但是免不了失明这一茬，所以她也是挤了时间和叶肃北去守着，叶父叶母年纪也不小了，最近算是走进了死角。叶父脾气倔强，叶母又是个冷冷清清的性子，做小辈的也是尽量的调和。

    “如果，”路丛光恢复清淡，语气平缓，只是视线还是一直落在别处，固执的不再看她，他说：“如果我伤害了他，你会恨我吗？”

    其实她并不肯定他会来赴约，她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非常的不齿，甚至，有点卑鄙。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周末的时候叶肃北很早就回家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顾衍生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而儿子则很乖巧的在房里睡觉。

    当她的小手附到他的手背上时，她明显感觉到他猛地一怔。

    “丛光。”顾衍生不理会他的失控，温和的叫着他的名字，“这样的你不快乐。”

    叶肃北故作惊讶的叫到：“是不是啊？”他两步跨过来，双手环上顾衍生的腰间，低着头和她头挨着头，距离近到顾衍生感觉他的气息已经在她的领地翻天覆地。

    顾衍生继续说着：“他五岁前，爸爸在你的身边。你拥有了最温暖的几年。也许你觉得你只拥有了这几年，而叶肃北拥有了之后的二十几年。而事实上，叶肃北什么都没有。爸爸对他的态度，你从影集中叶看得出来不是么？那么优秀的孩子，那么傲人的家世，可是他却只有妈妈和爷爷。这样的他和你相比，又强到哪里去？你可以生气，为自己的母亲不值，可是他呢？他有自己的责任，自己的顾忌，他想哭的时候不能哭，因为他是叶家的孙子，所以他就理所应当要坚强。”

    叶肃北咀嚼着米饭，漫不经心的说着：“没什么大事，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多了才会觉得有点烦。”

    路丛光没有说话。

    路丛光幡然醒了过来，一把放开她的手。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眼睛也看向了别处，生涩的说着：“不好意思，是我失控了。”

    “丛光……”

    她语重心长的说着，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长者，“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极端的方式来报复？这样就会开心了么？你觉得开心么？”

    顾衍生被他这样的表情刺住，心头一悸，心里像被什么轰了一下。一时失了言语。

    “找我来这里做什么？”他扫视了一眼四周，嘴角泛上一丝似冷似苦的笑意，“该不是拉我来叙旧吧？还是说叶肃北对你不好，你要找我重新开始了？”

    “起先妈妈在一所中学教书，虽然没有那个男人，可是我们还是过得平静。后来那个男人时常会来看妈妈。那段时间我终于在她脸上看见了笑容，有时候我会很奇怪，那个男人脸也不滑稽啊，为什么我妈见着他就会笑呢？”

    “四岁的时候，一切就突然变了。妈妈收拾了行李，一直沉默不语，我们和那个男人坐上了铁皮盒子的火车，那时候我看着外面的世界，只觉得又兴奋又开心，我却不知道，从此以后，我就只剩下妈妈一个人了。妈妈带我住在那种筒子楼里，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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