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谁在谁的回忆里

    阮旗谄媚地靠过来，“老大，原来您也在这名校待过啊，我对你的崇拜之情泛滥犹如……”

    她付了钱，拎着袋子走出去。章峥岚看着关上的门，回头看服务员一一刷过他买的东西。他在便利店门口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呼出来，烟雾迷蒙了远处灯光下走着的背影，他心想，距离在那所大学见到她应该有两年多了吧。

    那女孩子看着他，眼神木木的愣愣的，里面好像有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说“难受”，说“为什么忘不掉”。

    这啥意思啊？章峥岚龇牙。

    昨天水光回家，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罗智归家，她摸手机看时间，零点过十分，不免感慨，罗智大哥比她这号在这里驻留四年的人还混得开。

    章峥岚道了声谢，走到柜子旁拿了自己常抽的牌子，当他转身时又莫名想起了之前那一幕场景，觉得……忒闹心。

    他的“小毛驴”就停在门口的树下，章峥岚本质上是一个非常懒的人，他绝对是古龙小说里楚留香的现代版，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所以他喜欢开电瓶车，这喜欢是对比出来的，这其中包括了汽车要维修要保养要找车位要换挡，于是，“毛驴”成了他首选的座驾，电动，方便，还省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调酒师笑着问他：“是不是物色到新对象了？”

    佳佳觉得最近她们的室宝萧水光同学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因为一向认真乖巧奋发向上的水光妹妹突然……讳莫如深，神游太虚，心术不正了！关键是你什么时候整理大纲啊？

    如果这场景换在冬日的午后，假期的家中，确实不错，问题是此刻他背后有一片人在打仗啊。

    水光微笑，“我没有。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我这里……”她轻轻按着心口的地方，“这里每天都难受得要命……每天，每天想的都是那一个名字，那个人。为什么梦里面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你说……是不是他不想来见我？”

    当他离开她的身体，她像昏迷了又像是睡着了，瘫在他怀里。两人的身上黏腻湿热，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甚至后来很多晚上他只要想起当时那种温度就能用手让自己得到短暂的快乐。

    那天领导走时又说了句：“峥岚啊你是我接触到的最聪明的学生。”说完像是感伤似的摇了摇头。

    10月份的夜晚有点凉飕飕的，朦胧的路灯下还能看出有稀薄的雾气弥漫在空气里。章峥岚手插裤袋、慢条斯理地穿过街道，走到离自家公司不远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章峥岚“靠”了一声，最后说：“我看你们是皮痒了。”

    萧水光很困，困得要死，她已经连着加两天班了，可就在她准备大睡一场的时候，罗智风尘仆仆跑来了这边，三更半夜将行李往她的客厅一扔，说：“萧水光，我失恋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安慰，“疼的话咬住我。”

    萧水光点了面打算先吃，罗智从家里过来起码要二十分钟，再加上穿衣打扮，半小时跑不了。

    下班之后萧水光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用的，因为塞着耳机心不在焉，早了一站下了公车，懊恼之余往住处走，对面有人撞了她一下，害她抱着的水果散落在地。那人神色匆忙，对她连连抱歉，但看样子在赶时间，对方看了眼时间，又连道了两声歉，然后转身快步走了。

    水光看着手里的名片，摇头，把它随手放在了柜台上，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她之前吃饭那桌边上的两人面色难看。

    “操！”这是两名黑客、两名天才编程师、一名使毒防毒高手以及章峥岚同时发出的声音。

    大国冤，“我是黑了他电脑啊，我……我点开的也是他电脑里的东西，谁知道是毛片啊？”还没放到关键地方没看出端倪来的人如是说。

    章峥岚心里又想骂人了，回头对秦校长笑道：“您说得对，这种行为绝对是不可取的。您放心吧，我一定严惩不贷，绝不会有下次。”然后为表可靠又加了一句，“我是您的学生，您还不信我吗？”

    隔天他醒过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他起身披了睡衣慢慢走下楼，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人。

    章峥岚坐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天际慢慢泛红，椅子边烟头丢了一地。

    后面大婶摇头，“小伙子啊，少抽点烟。”

    阮旗也不解，看大国，大国茫然。

    她没再说，软软地倒进他怀里，他原本决定带她去医院，那种药吃下去危害说小不小，但他刚扶住她，却被她伸到后腰的手弄得全身一滞。

    那天，他知道了这多日来，自己一直在窗后看着的人，自己在路上多次遇到的人，叫萧水光。

    “滚。”章峥岚按额头，然后回头问大国，“怎么回事，怎么成看毛片了？”

    她不说话，在他怀里颤抖，她的手是冰的，可被它抚摸过的地方又似烧着了。

    被叫大姐的大婶笑逐颜开，说：“这倒也是啊，现在的学生压力都挺大的。”

    “罗智，你有梦到过他吗？”

    章峥岚拍拍他肩，“欣赏完了，别忘了正事。”

    “你想我当君子就别再撩拨我。”

    佳佳郁闷啊，“水光，你真的妖孽了。”

    章峥岚睁开眼，胸口起伏不定，他坐起身，发现腿间的濡湿，低咒了一声，抓乱了一头对于男人来说显得过于柔软的头发，他重新倒回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嘴里又滑出一句：“Shit！”

    “啊？”阮旗惊诧。

    “传点片子给我。”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低沉嗓音。

    章峥岚觉得伤心啊。

    那人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水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他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峥岚”，她起身拎着东西走开了。

    “你想忘掉什么？”

    他脱去外面的毛线衣替她擦去腿间的液体和血迹。她一直黏着他，嘴里喃喃地像在说着梦话。他扶高她一点，不让她下滑，她伸手抱他的腰，手划过他的后背让他心口一悸。

    章峥岚笑道：“秦校长啊，怎么有空上来看看？”

    萧水光戴着耳机，轻哼着歌儿，旁边林佳佳郁闷地说：“你说你，啊？大二学期都要末了，还不快整理复习大纲，大伙儿都指着复印你的呢。”

    他之后去过学校几次，有一次在食堂，他坐在她跟她室友后面的位子上，听她室友说她有男朋友了，他点的那碗面一直没有吃，只点着一根烟吸着。校园里的纯真恋爱，而他是什么呢？只是一个一|夜|情对象罢了。

    大国低头看游戏画面，欣喜若狂，“老大，你强，打了通宵吗？！太感动了！”

    章峥岚把手上的烟放到嘴里，伸手将她扶起往外走。她含含糊糊地说难受，往他怀里钻，在门口边的走道上，章峥岚扶正她，“别乱动。”

    不过，他又看了一眼那屏幕上的照片，以及照片下方一大片的优异奖项，能力特长，以及，“萧水光”。

    水光瞟了一眼，不禁皱眉，第一张就是她跟一个男人并肩走进酒店。水光现在看到这男的就头疼，她上次去饭店跟他谈完公事后，他图谋不轨，她顺手把他的手弄脱臼了，之后此男一直在外造谣，毁她的名声，以至于他女朋友不止一次去她公司找茬，也幸亏公司里的保安尽职，对方没骂两句就已经被送出去，没有对她造成太多不便，但水光知道部门里的人或多或少有在背后非议她。

    他盯着慢慢接近的其中一道背影，超过，然后看着后视镜中慢慢远去的脸—那是他曾数次从窗口看到过的女孩子。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皱着眉头，他咂吧了下嘴，突然想抽烟。

    但有得必有失，这位当年的天才，在毕业之后创业发达，在本市最贵地段买了一幢别墅。在刚搬家前半个月骑电动车回家的时候，经常被小区保安拦下，以为是送外卖的。

    水光呵呵笑，“那是，收了一个鬼魂在心底呗。”

    章峥岚眨巴了一下眼睛，回头望向阮旗，意思是“不是说黑了人家电脑吗？怎么成‘看毛片’了”。

    她的手抓着他的背，章峥岚啧了一声，报复地咬了她一口，她吃痛，睁开眼，那双眼睛里迷迷茫茫水润一片，章峥岚发现自己那刻心如擂鼓，他低下头覆住她的嘴唇，唇舌交缠。

    张宇回头，腼腆一笑，“哪能啊老大，是这学校论坛上的，这贴，各系系花点评，嘿嘿，这姑娘，据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欣赏一下而已。”

    水光没有接名片，只说：“我没有兴趣。”

    而此刻他算是见识到了这女孩子的真正身手，很帅。

    章峥岚是骑车也都能发发呆、眯眯眼的人，所以当他看到前方并排走着的两人之后，还若有所思地歪头时，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这两年里，两个人可能一直在同一座城市里，竟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罗智挺郁闷的，说：“姑娘啊，我千里迢迢过来你就请我吃汉堡？”

    最后好多人都喝醉了，章老大不得不一一扛出去扔进出租车里。扛完最后一人他甩了甩手，挥走了出租车，点着烟退到后面的扶栏上靠着，慢慢吸了一口。

    她看起来并不像会只身跑来这种地方的人，可那时她身边并没有旁人陪伴。有小混混过去从她身后抱住她，她抬起头，眼神迷离。章峥岚一看就知道她喝的酒里肯定是被人下了药—长得漂亮，又是独自一人坐着，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没人动心思才有鬼了。

    秦校长“呵”了一声，“就因为你是章峥岚，我才不能全信。”

    章峥岚在众目睽睽之下咳了咳，起身说：“你们忙吧，我出去散散步。”其实是烟瘾犯了。

    两年前，是的，两年前，他第一次在酒吧里这么失控，在离后门不到十米的角落一晌贪欢。

    章峥岚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扭回头看去，然后慢慢起身，将烟叼在嘴里，朝喊的人走过去，拍了那人的脑袋一下，说：“笨得像熊似的。”

    阮旗很委屈，说：“老大，不是我，是大国，他手痒黑进了校长的电脑，那啥，刚好校长来找你……结果一目了然了，所以，呃，你赶紧来吧。”

    章峥岚到了学校的超市，一进去就问：“老板，有烟不？”

    阮旗旁边的中年人笑着说：“峥岚，事项我跟阿旗谈好了，反正你们办事我放心！”然后看了看手表又说，“走吧，一起吃顿饭，让你公司里的员工也一道过去，算是提前庆贺。”

    收银台前的大婶打量了他半天，嘀咕了句：“现在的大学生啊。”然后指了方向，“那边柜子上有。”

    水光接过他递过来的苹果，说了声“谢谢”。

    或者说动心。

    店里面除了两名在深夜聊着天打发时间的工作人员，没有其他的顾客，章峥岚去柜台上挑了一包香烟和几罐咖啡，然后慢腾腾走回来，店门再一次打开，有人推门进来，章峥岚下意识抬头看一眼，那人裹着大衣，头发散着，神情有些困，面色很白。她慢慢走过他的身边，走到架子旁拿了两瓶纯净水和一大包饼干，然后到柜台前结账。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一天，他刚完成大学的工作，收完工去常去的酒吧放松。他边喝着酒，边跟酒吧里熟悉的三教九流插科打诨，然后就看到了她—那个让他在那年不由自主地多留了心思记住了的女孩，彼时正喝醉了趴在吧台上。

    “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我跟在你们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有追逐的目标，有憧憬，那么多年，都在憧憬，我甚至想就算不能与他并肩一起走，只要能看着他，那么我也觉得……可是……后来，我没了目标，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张宇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突然“啊”了一声：“对了！新游戏的宣传！”

    当他走过一名黑客时，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停了停，“小张，女朋友啊？”

    章峥岚的优点不多，缺点很多，好比，绝情、冷情、无情。他能在手底下一帮人呕心沥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赶任务时架起脚戴着耳机听音乐，再顺便懒洋洋地说一句：“姑娘们，速度点，嗯？”

    水光刚回来，洗完澡后懒得烧水煮东西，就披了外套去附近的店里买，结果楼下常去的那家店关了门，只得多走了两条街。水光回去后听罗智心潮澎湃地讲了半小时他的爱情史，最后困得要死的某人倒沙发上睡着了，罗智大哥表示很受伤。

    后面一大片人手上都有一秒钟的停顿，心里同时说：“我当你是魔。”

    张宇向来不是轻易投降的主，更何况今天难得有点思路开窍的感觉，怎么着也不会放弃，“小姐，我真的是极有诚意想与你谈谈。”他硬是把名片塞到了她手上，轻轻一笑，“请务必与我联系。”说完他先一步把钱放在了结账台上，“第十桌，不用找了。”说完推门走了。

    章老大坐在他的位子上，在玩游戏，而很快的敌对方的狙击手全军覆没，章峥岚回头懒懒说：“我帮你冲了几级。”

    章峥岚笑笑，最后走到了那边，把那高瘦男人的手拿开，平淡道：“把她给我吧。”

    章峥岚鄙视地说：“干吗这么看着我？都自爆了还怎么救？你真以为我是神哪？”

    罗智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明白她说的“他”是谁之后，笑了笑，很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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