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我站在车后，一动不动，心想，这样也好，别让他看见，见面无非多些尴尬。

    “你这是……？”我指了指他的装备。

    师傅问我去哪？我一片茫然，忽见前面有台公共汽车，车尾刷着广告：“一个人的旅行——背包族摄影展”，我喜欢这个题目，顺手指了指它说：“就去那里，展览馆！”

    “邹天可是馋嘴得很。”我也笑。

    星期天的下午，展览馆里孩子很多，时时能听见孩子的嬉笑和父母的喝斥，但是那些美丽的照片依旧让我心驰神往。正看到入神，忽听有人喊：“邹姐。”

    我用0.1秒的时间，决定了撒谎：“哎呀，不巧，我是回来拿案卷的，今天上午我有个案子九点半开庭。”

    “那当然好啊。”

    “那你想跟谁谈？想跟事业有成的？成熟稳重的？有房有车的？那样的男人天底下有几个？”

    “好好好，也只能这样了。”郑主任点着头，快步走出了事务所。

    但车，只是沉默地停着，没有人下车，没有人走过来，刹车灯在昏暗的暮色里晃着我的眼。那个黑黑的高大的车尾，就像他背对我的高大的身影。

    “没关系，我不懂喝咖啡。”我微笑答。——刹那间，又想起林启正坐在星巴克里，笑着对我说：“跟着我，得学会喝咖啡哦。”想到他英俊的脸上那宠爱的表情，不由得心神恍惚，连忙低头喝一口咖啡，籍此掩饰伤感。

    我快赶两步，用脚顶住她的房门，没好气地说：“邹月，我是认真地在和你讨论，你别不知好歹。”

    “总会等到他的，无论是第几号，当别人放弃的时候，我就会有机会。”邹月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如此气宇轩昂，甚至她还反过来讥讽我：“不知道你衣柜里那件衬衫的主人，是不是也是极品男人？不知道你又排在第几号呢？”

    我的心刹那间紧张起来，也许我被他发现了，如果他下车向我走来，我是该转身离开，还是保持适度的微笑？我一时拿不定主意。

    “我刚才就是准备下班的，你稍等我，我把机器还掉。”说完，他匆匆转身向总台跑去，在总台前停留了一会儿，背着个牛仔包又奔了回来，他的脚步如此轻盈，令我顿觉自己正沉沉老去。

    他忽然脸红了，腼腆地摸着后脑勺：“我约过邹月两次，但她总是推说没空。”

    “唉，税务局查我们很久了，其实林总一直在做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摆不平。”

    “没关系，欧阳很熟悉情况，他会向您介绍的。”

    然后 “呯”的一响，他坐上车，大力关上了门。

    “不是只招10位吗？还有希望？”

    我拎着菜，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这男孩长得挺周正，职业也不错，难得的是家世清白，很纯朴可靠。”

    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车流中，我的心里备感惆怅。他看见我了吗？还是没有看见？是犹豫再三不想见面？还是偶然的停车，也许接到重要的电话？……我暗自惴测着，竟觉心有不甘。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邹月闷闷地说，擦擦手，出了厨房，走进自己的房间。

    周一，天气阴沉，像我的心。

    我颓然坐到沙发上，甚觉气馁，是啊，我早已没有立场去指责她的执迷不悟，相比起来，我干的事，或许比她愚蠢卑鄙一百倍。

    “你年纪也不小了，老妈那天也在问我你的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一直没见你正儿八经谈过一次恋爱，总这样，会错过机会的。”我诚恳地说。

    由于那晚的冲突，我和邹月之间，始终都有些生分。在我，其实是心有内疚，在她，也许仍旧疑虑未消。

    大家纷纷散去，丁甲随我走出展厅。

    “税务局请林总来谈话，谈了一下午，到现在六点多了，还没出来。”他边说边朝旁边一台车努努嘴，我一看，我正站在了林启正的车后。

    “排第14位。我太紧张了。”

    怎知咖啡极烫，重重地灼到我的舌尖，我的手一抖，咖啡倒出大半，泼在我的身上，米色的衫衣下襟顿时花了大片。

    回头，竟是丁甲，他腰上别着小小的音响，耳边挂着一个耳麦，笑容可掬。

    “邹天总说到你这个姐姐，知道你为了他，很辛苦。”

    然而，车子向前开出不到五米，却又猛地停住了。

    她低头洗碗，好象没听见。

    我心里一紧，由于这台车又高又大，我站在车后，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而他，想必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幸好酒店门口永远有待客的出租，我坐上其中一辆，只想尽快走出了林启正的视线。

    她转头，表情傲慢：“我也是认真地回答你的问题！丁甲根本就是个小孩，我不想跟小男孩谈恋爱！”

    晚饭后她在洗碗，我倚在门边问她：“面试如何？”

    她依旧无话，认真地将洗过的碗一只只揩干水，放进碗柜中。

    他摇摇头：“不用，我是义务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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