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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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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匣内放了满满一匣脆枣,上面搁了一张信笺。大漠苦寒之地,守军都已数月不曾见过瓜果了,见了脆枣自然人人欢喜。王祥拾起一枚枣看了又嗅,喃喃道:“只有敦煌鸣山大枣才能生得如此饱满……”又拿起信笺,见上面只写了一个“放”字,心道:“这倒奇了,果然是张皎法师的笔迹。莫非真有神佛护佑这玄奘法师?若当真如此,我又怎能逆天而行?”王祥想到此处,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说道:“法师既立有宏愿,今又有上天护佑,弟子敢不随喜。且稍作歇息,我便送法师出关。”

    许观听罢,心中惊疑,暗道:“这赌赛太不公平。故事解开与否,都由这王校尉一人说了算。”玄奘却点头道:“校尉请讲。”王祥道:“第一段故事据张皎法师所言,便是传自婆罗门国。是说昔有一人有二百五十头牛。一日此人放牛时见一头牛被虎所食,便道:‘我这牛失了一头,再不是全数了,还留它们作甚?’便将剩下的牛都赶到深坑中宰杀了。世上怎会有这等蠢人,这故事说的是什么意思?”玄奘道:“如来有二百五十条戒律,倘破一条,当生惭愧心,作清净忏悔,不再犯戒。若犯如来一戒,便道戒不具足,何用持为,索性一戒不持,便是因失一牛而杀群牛,如那故事中的愚人一般了。”

    这少年正是许观。原来许观在菩萨像后见到石盘陀拔出刀来,便想念动御剑咒将刀从他手中夺出。谁知隔了些时日,那咒语已记得不甚连贯,何况他御剑咒修为尚浅,尚不能随心所欲,待见到石盘陀欲持刀行凶,只得出声示警。又见石盘陀凶神恶煞般朝自己走来,心中一急,御剑咒反倒顿时灵验,将刀从石盘陀手中夺下。

    许观所料竟是丝毫不差。原来当日在燕婉园,五娘说起长生瓶本是白民国国宝,后来白民国多经战乱,又被海水吞没,这宝瓶奥秘也随之湮没。可传说有一支白民国后人流亡到西域蹈歌山建了紧罗那城,城主元无咎或许知道长生瓶的奥秘。只是蹈歌山在西域莫贺延碛沙漠的流沙之中,上无飞鸟下无走兽,人迹罕至,因此向来也无人知其所在。那日五娘说罢,小宴道:“便是千难万险,我也要去。”五娘笑道:“纵然你运气好找到蹈歌山,也是枉然。”小宴道:“却是为何?”五娘抬起双眼,悠悠望着远方道:“想那长生瓶的奥秘何等宝贵,人家若真知道又怎会告诉你?那紧罗那城城主元无咎剑术号称当世第一,除了当年茅山的一代宗师王远知只怕再无对手。他又凭什么听你的话?”小宴半晌无言,心中却仍打定主意要解开长生瓶之谜好替五娘治病。待见到那幅羊皮地图,当即决意前往蹈歌山。许观想到小宴孤身远赴险地便心急如焚要去寻她,这番缘由也不及细说。辛开道欲拦,可许观揣了波月石在身,却哪里追得上?

    许观被小宴击晕,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边乱纷纷,似乎是阵阵欢呼声。迷迷糊糊间睁眼看时,发觉身处自己马邑营帐中的床榻之上,一名小校走近,说道:“许参军,你终于醒了。咱们已经拿下定襄了!”许观一惊,霍然坐起,一把抓住小校双臂,叫道:“小宴呢!她在哪里?!”那小校冷不防被他抓住,也吓了一跳,忙道:“我也不知。辛校尉刚从定襄带回捷报,我去请他进来。”

    许观问明了路途不敢耽搁,离了烽燧将波月石揣在胸口,一路赶去敦煌不提。玄奘继续苦思这第三个故事所含深意,不知不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王祥道:“他果然一去不返,你也该依我所说去敦煌传法。”玄奘肃然道:“贫僧家在洛阳,少时慕道。两京名僧,吴蜀大德,玄奘皆有拜谒。莫不穷其所解,倘若我只为养己修名,何必前往敦煌。然恨东土经有不周,才无贪性命,不惮艰危,誓往西方遵求遗法。擅越若必欲拘留,任由刑罚,玄奘终不东移一步。”说罢玄奘双目一闭,再不发一言。王祥见他宝相庄严,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也暗自佩服。此时旁边一名军士上前报道:“那人已回来了。”王祥奇道:“居然回来了?快带上来!”

    只见满目尘沙飞扬,玄奘那匹瘦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在眼前。原来狂奔了半日,竟又回到了原地。许观已是口干舌燥,满腹懊丧。玄奘道:“施主莫要懊恼,我等既发愿来此,纵然事终不谐,亦无愧我心,又有何怨。”许观心中一凛,道:“法师教训的是。”此时玄奘再也支撑不住,卧在沙中默念观音,颂曰:“玄奘此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来耳。仰惟菩萨慈念群生以救苦为务。此为苦矣,宁不知耶。”如此颂念百遍,那瘦马忽然长嘶一声,爬起向东南方奔去。许观挣扎而起,尾随那瘦马追去。奔出数里,忽然脚下一软,一只脚已陷入流沙之中。许观大惊,忙大声呼救,周遭却哪有半个人影。待要发力挣脱,却觉脚下空荡荡全无借力之处,片刻之间流沙已至胸口。又拼命挣了两下,流沙没到颈下,许观渐觉呼吸艰难,心中一酸,叫道:“小宴,咱们只有来生再见了。”此时尘沙骤起,将他掩在厚厚黄沙之下。

    石盘陀大吃一惊,回头看去,见庙内除了自己与玄奘外只有尊泥塑菩萨像,心中先有了几分惊惧,紧握刀柄喝道:“什么人?快些出来!”大踏步向菩萨像走去,忽然觉得手中一震,尖刀从手中飞到空中,又坠落在地。石盘陀惊骇不已,只道是菩萨显灵,忙俯首在地道:“弥勒菩萨在上,弟子不敢加害法师。”那尖刀好似听懂了他所说,又发出嗡嗡鸣叫,飞起在地上轻扣了三响。石盘陀愈加惊异,以头抢地,忏悔不已,那尖刀才不再鸣叫。石盘陀不敢上前拾刀,又跪倒在玄奘面前道:“弟子险得无量罪,愿受忏悔,求法师恕罪。”玄奘坦然受其礼忏,说道:“我既为你授了五戒,亦是与你有缘。你须知不杀生为佛门根本大戒。以电光朝露之身造不善业,未来当受无间之苦。你去吧。”石盘陀又叩了几个头谢罪方辞别出庙。玄奘走到菩萨像前,恳恳祝颂道:“菩萨果然救苦救难。玄奘必求得真经还诸东土,不负先心。”颂罢拜倒在地,忽听面前又传来那声音道:“法师!”抬头看时,菩萨像旁已跳出个宽鼻阔口的少年。

    王祥听罢,以手抚头,恍然大悟,又道:“第二段故事是张皎法师远行至西域某国所闻。说那国中有位美貌王后患了重病,终日昏睡不醒。国王便唤了医者医治,谁知那医者开出一剂毒药。国王大怒,欲斩医者,那医者却道:‘王后之病,非此药不可医。’见王后奄奄一息,来日无多,国王无奈便让王后服了那毒药。谁知药到病除,王后竟霍然而愈。王后苏醒过来说道:‘我昏睡时梦到来到一地,人人都牛头马面,丑陋不堪,见到我却都讥笑我生得难看。’这故事说的是什么意思?”玄奘道:“恒河水,鱼龙以为窟宅,天众以为琉璃,人间以为波流,饿鬼以为猛焰。彼之毒药,于此或为良药。此之美貌,于彼或为丑陋。故外境之色,皆依其识,而所见不同。这便是故事本意。”

    只见许观抱了个木匣风尘仆仆奔了进来,王祥道:“你是从敦煌回来吗?”许观道:“正是。不但到了敦煌还见到了张皎法师。”王祥怒道:“空口白话!何以为证?”许观道:“我到了报恩寺,张皎法师正在大殿等我。他道:‘你不必多言,快将这木匣带给王校尉。’我待要多说几句,他却挥手令我快走,又道:‘你同王校尉说:放了玄奘西去,日后方知我那故事为何好笑。’我见他不开口询问,竟然尽知我来意,也不敢耽搁,连忙赶了回来。”王祥听完,将信将疑,命人打开木匣,众军士往内一看竟都是一片欢呼。

    辛开道道:“你别着急。她平安无事,只是没随我们回来,叫你在马邑等她。此事得从头说起。我们攻入定襄时,颉利已经迁走了牙帐。我们挨着一座座毡房搜寻,没找到颉利,却寻到一座帐门上绘有沙鸡的大帐,里面皆是从各地掠来的珍宝,金银珠宝堆了满地。咱们只凭三千人杀到定襄,哪个不是将头颅系在腰带上?如今吓得突厥大汗落荒而逃,苏都尉便传令将这些珍宝分赏给弟兄们。小宴姑娘领三千轻骑翻过恶阳岭,立下首功,苏都尉命她先选。”许观道:“她可有选什么吗?”辛开道道:“小宴姑娘初时什么都不肯要。苏都尉道若是她不选,众人便都不可动手选宝。她无奈便选了一座石像。那石像高过一人,沉重无比,她选此物自是不欲取帐内宝物之意。”许观道:“不过这大帐既然是放置珍宝之处,这石人放在这里定然也有些道理。”辛开道道:“可不是吗!我们抓了名通晓华语的突厥人问了,才知那石像是突厥史上一位大武士的‘杀人石’。”许观道:“什么叫‘杀人石’?”辛开道道:“突厥习俗,武士生前杀一人,则在墓前立一石像,杀人越多,立石越众。那些石像便叫作‘杀人石’。帐内的那块‘杀人石’是位突厥大武士墓前之物,据说每次出征前众将都要在石下祭拜,祈求武运。后来李尚书到了,得知此事,便向小宴姑娘讨了这石像,又命众人拖到帐外,用大锤砸了个稀烂。”许观道:“好好的石像,为何要砸了?”辛开道道:“李尚书想让日后突厥武士出征便再没有石像可以祭祀。这本是攻心为上的兵法,谁知砸开石像,内中却掉出一卷羊皮。”许观越听越奇,睁大眼睛问道:“石像里藏了一卷羊皮?”

    被叫作石盘陀的胡人一惊,退了两步收起刀道:“玄奘法师,由此西去,前途艰险又无水草,唯五烽下有水。若前去偷水被擒,必被处死,不如归还安稳。”玄奘道:“我在长安立下宏愿。前往婆罗门国求取真经,以解释门诸惑,度人间众苦。不得大法,决不东还。”石盘陀道:“西路艰险,法师终不能达。”玄奘道:“不至天竺我不东归一步。你若畏惧,便自返去。”石盘陀踌躇道:“我带法师来此,已犯了王法。若是法师在前路被擒,将我供出如何是好?”玄奘道:“我如被擒,必不供你。”石盘陀只是不信,又掏出刀来。玄奘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纵然我身被切割为微尘,也终不供你。”石盘陀面色稍和,低头瞧见手中尖刀,双目之中又精光大盛,喝道:“你们汉人立誓如何能信?”又向前逼近了一步。玄奘知再说也无用,念道:“阿弥陀佛。”闭目端坐,神态庄严,口中诵念经文,声音里充满悲悯之意,神色之间竟不见丝毫惧色。石盘陀一挥手中刀,正欲斩落,忽听从殿中菩萨像处传出声音道:“住手!”

    许观离了马邑,一路问道向西而去。这日天色将晚,满目尽是黄沙枯草,夕阳下远远有几座烽燧隐在烟尘之中,一派关西景色。路旁借问方知来到瓜州地界,离玉门关已不在远。许观打听明白莫贺延碛在玉门关外,便寻了店家打尖。用了些茶饭,许观又问起店伙莫贺延碛的方位。那店伙脸色一变道:“不晓得。”许观心中奇怪,拿出了些碎银子递与店伙道:“我是外乡人,从长安来,想到莫贺延碛去。还请店家行个方便,指引路途。”店伙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啰嗦,我已说了不知如何走。你还待怎地?”掌柜的见店伙起急,忙上前接过银子,喝退那店伙,笑嘻嘻道:“您老莫怪。他原是好意,这莫贺延碛可去不得啊。”许观道:“如何去不得?”掌柜的道:“那莫贺延碛长八百余里,水草全无。漫说是人便是只鸟也飞不过去。”许观道:“我也知前路艰险,只是我有个……有个朋友去了那里,生死未卜。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寻她。”掌柜的啧啧赞道:“如今似郎君这般重义的当真不多。只是还有一件为难事,朝廷早有明令不得私出唐境。近来又有人欲经莫贺延碛前往西蕃,凉州都督李大亮已发了访牒递到各州县,命严候捕捉。郎君此时欲出关恐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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