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鸿

    若微又看着紫烟：“紫烟，我知道你是喜欢继宗的，等我们出宫回家以后，我跟爷爷和爹爹说，将你许给继宗，可好？”

    若微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极是，只是如今，这些对我而言，正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我只求无愧于心，不管他人作如何想法。”

    若微笑了：“那都是娘亲手缝的，就是不能穿了，也要带走，不能留在宫里，来的时候带了些什么，走的时候也一样，我们不拿这宫里的一针一线！”

    自是身穿香色宫女服饰的紫烟，若微叹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两个，提风就是雨，我何时说过我要轻生了，快快起来，咱们三人索性摊开来说个明白！”

    若微还未开口，只听外面“咣当”一声，杯碗落地的声响，一个丽影掀开珠帘闪身入内，扑通一声跪倒在若微床前，声声哀凄：“姑娘，姑娘万万不能想不开呀！”

    “什么？”胡善祥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不知为何，隐隐发痛，那个女子虽然从未谋面，可是必竟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夺了她的位子，而她居然以花季之期，从此要长伴青灯古佛吗？

    而湘汀则面上凄然一笑：“自从那年姑娘进宫，湘汀被分来服侍姑娘，就是一心一意，姑娘的性情，湘汀最是清楚，只是这样的好性情，好人品，为什么会遇到今日的结果？”

    这样的话，虽然是三分敷衍，倒透着七分真情，一时之间，同样是心怀离愁别绪，和对未来宫中生活各自命运的不安与迷茫，三个人虽然各怀心思，此时也唯有一声叹息，默默品茶了。

    “姑娘？”紫烟慌了，顾不得害羞和忌讳，直接喊了出来：“姑娘怎么像是在安排后事？”

    见她如此，慧珠又出言提醒：“如今妹妹只要讨得皇太孙的欢心，其他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上有万岁恩旨、太子妃的信任，下有姐姐帮你打点宫中关系，大局以定，不必过虑！”

    “姑娘！”紫烟与湘汀还待开口再劝。

    若微的表情十分严肃，不容置疑。

    若微紧紧抿着嘴唇，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道：“不管是出宫，还是别的去处，紫烟是我自家里带来的，自然随着我。而姐姐原就是太子妃跟前的人，如今是回到东宫，还是跟了皇太孙妃，姐姐可要早做打算，千万不要因为我，误了前程。本来我还想等太子妃召见的时候，替姐姐说句话，可是……”若微一顿，叹了口气。

    两个如同仕女图上走下来的美娇娥，在胡善祥看了，居然有一阵儿的恍惚。

    东宫静雅轩内，若微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琴谱，而眼睛微闭，仿佛已经睡着了。湘汀自外面走进来，看到这情形，不由一声叹息，随即拿起一床锦被，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她此语一出，曹雪柔也对上了胡善祥的脸，细细端详，方觉得袁媚儿所言不虚，不由心中暗暗发冷，这个袁媚儿虽然年纪轻，可是却又这般的灵俐，看来日后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自己更要打起精神、小心应对才是。

    若微笑了：“可不就是在安排后事吗？不过不是死后的事，而是离宫以后的事情。”她环顾室内，目光落在妆台边上的那口紫檀箱子上，脸上浮起一丝凄凉之色，只是转瞬即逝，“湘汀，找两个小太监，把这口箱子抬到太子妃处，就说是物归原主！”

    “余下的？”慧珠想了想：“不过是分往宫内各处，待个一二年，学完规矩，或是指给其他皇子、皇孙，或是被皇上看中，当了主子，也不一定。”

    三人纷纷坐下，袁媚儿借着品茗之机，拿眼偷偷打量着胡善祥，不由得眼神微转：“姐姐好福气，能够成为皇太孙妃，应该满心欢喜才是，为何面上仿佛有些愁色？不如说出来，我和曹姐姐替您排解排解！”

    胡善祥又站起身拉住她：“姐姐刚刚说落选的不会发回母家，那位若微姑娘呢？以后还要留在宫中吗？”

    湘汀面上也微微变色：“姑娘，这样怕是不妥吧，一来，会伤了皇太孙的心，二来，太子妃也许会认为姑娘矫情做作，刻意相逼！”

    慧珠淡然一笑，眼中不免有些悲泣：“听说是要送到佛寺去为已故的仁孝皇后祈福，那样的人品，那样的性情，实在是可惜了！”

    紫烟忍着疼，没敢作声。

    湘汀大惊：“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呀！”

    胡善祥看着慧珠，刚要开口，慧珠则站起身对着胡善祥一个福礼：“那慧珠就先告退了，娘娘有什么吩咐，尽可派人来东宫传话！”

    紫烟抬起头，泪迹未干，似懂非懂，湘汀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她：“起来吧，听姑娘的话！”

    若微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若姐姐在太子妃面前还有些周旋余地，就尽量求太子妃留在东宫吧，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再去服侍皇太孙妃，恐怕对你也不好，这宫里的风云，能避还是避开些吧！”

    慧珠笑了：“妹妹放心，太子妃最是明理大度的，姐姐入宫十二年，从小宫女时就跟在太子妃身边，一步一步做了东宫的管事，太子妃十分信任于我。我将实情讲出，太子妃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大喜。你想呀，当初她早早的将若微姑娘接进宫中，不外乎就是想将皇太孙妃的位子上放一个跟自己实心实意的人，如今突然被圣上另指她人，心里正呕的不行，这时候我将我们姐妹的关系全盘托出，她自然安心，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今儿一早就让我把妆礼送过来，这些东西我心中有数，都是她早前为若微姑娘备下的，所以妹妹尽可放心，太子妃那边有姐姐应酬，妹妹自然是媳孝婆慈，放心好了！”

    想不到一向淡泊中庸的太子妃，居然也是如此势力，当皇上大张旗鼓地为皇太孙朱瞻基选妃以后，太子妃对自己就一下子疏远了。

    胡善祥这才反应过来，唇边浮起一丝笑容，起身伸手相扶：“何必多礼！”又冲着落雪和梅影吩咐着：“快给两位嫔主子看座！”

    “落选之后，发回母家？那样还不如死了干净，皇家选过的女子，还会嫁的出去？哪有人敢上门提亲？”慧珠打量着偏殿内的摆设，仿佛有些不满：“明儿我找些人来帮妹妹收拾一下，添些屏风、摆架之类的，看着也好有些生气！”

    “是！”落雪与梅影立即搬上两张黄花梨玉壁纹圆凳，又奉上香茶，这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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