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弦断

    朱棣面色阴沉，冷的怕人。

    朱高煦伏在地上：“煦儿恭喜父皇旗开得胜，煦儿没能跟在父皇身边鞍前马后的侍候，真是愧为人子！”

    营帐之内，听马云将当日情形细细讲来，朱棣气愤难平，想不到征战一生，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这边刚把鞑靼打的落花流水，那边瓦剌又开始挑衅，野蛮的蒙古人真真可恶！

    个个带伤，飞骑而来。

    只听身后“咣当”一声，仿佛杯盏掉在地上的声音。

    马云低声问道：“万岁，长孙殿下，是否要紧？”

    朱棣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此时直起身说道：“是煦儿来了！”

    夜色沉沉，一曲箫音如泣如诉，引着朱棣走入东院，侍女们立即叩拜。

    朱棣脸上也有些神伤之色，只是他心中好奇，若说瞻基文武兼修，出类拔萃，是少有的少年英雄。那是因为自小将他带在身边，日日教诲，耳提面命的结果。而这个孙若微，不过是一名地方小吏的女子，琴棋书画等六艺精通也就罢了，可是医理药经、为人之道显然早已超越了一个十岁孩子的心智，而在大敌包围的险境中，竟然有男子一般的机智勇敢，敏锐的如同久经疆场的老帅一般，真叫人称奇。

    不用一语，朱棣仿佛全然明白了。

    “还说什么？”朱棣紧紧追问。

    “父皇！”朱高煦在行馆外刚下了马，还未及进院就大声呼唤。进得室内，更是扑通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第二天清晨，朱棣带着朱瞻基正准备在城中四处走走，只听东院一片混乱，哭声一片，刚要唤人去查，内侍总管马云已然跑了过来，面色十分难看：“陛下，陛下！”

    朱棣并没有转身，而是推开门，向外走去。

    结果，在很多时候，让你的过程苍白如雪，一文不值。

    “去，看看瞻基。”朱棣叹了口气，身子重重地倚在榻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朱棣接过玉箫，神情有些漠然：“她临走的时候说什么？”

    瞻基目光一扫，顿时如同被雷击一般。

    大帐里一片寂静。

    第二日，天刚刚亮大军即开拔起程。回程时又与出征时的情形各不相同，一路之上，朱棣刻意放缓了速度，带着朱瞻基走一处，看一处，细说当年马背上出生入死的种种经历与故事。

    “喝了就好，终于可以放心了！”吕儿将碎片收走，悄悄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她没有松手。

    为什么要听他的？不能不听吗？权妃将头埋在臂弯中，让自己的脸浸在水中，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的泪水。

    朱棣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马云，看了看他身后的队伍。

    朱棣带着大军重新回到大本营，这里尸横遍野，一片狼藉，原本想痛斩偷袭者的朱棣不免抱恨难平。只是没有了粮草，大军必须马上回程。

    “你，收集此处寸土的目的，怕是还有一层吧？”朱棣轻轻握着朱瞻基的手，此时的他面上极为和缓，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君主与统帅。只是一位慈祥的，宠爱孙子的老人。

    他轻哼一声，唇边露出一丝轻蔑，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马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

    朱棣心中已然有数，一脚踹开挡在前面的侍卫，几步就进了东院，一进室内，就看到厅里跪着两名太医，再往里走，就看见床上的福姬，与跪在床前的吕儿。

    朱棣看着跪在地上的朱高煦，叹了口气：“起来，成什么样子？”

    朱瞻基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双手微微纂拳，看到了权妃，却为何看不到若微？为什么马云没有把她一起带来？

    此情此景，让权妃失声痛哭。

    “一坯之土未干，若柳之躯何依？”朱瞻基并不推诿，深深点了点头，目光看着远方，“不知她现在在哪儿，孙儿只希望她还活着。若是……”

    朱高煦抬起头，他倔强地望着朱棣：“父皇，孩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要去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孩子只是希望能跟在父皇身边，替父皇分忧！”

    在开拔之前的一个晚上，朱棣只觉得心中无限感慨，他一人悄然走出大帐之外，深思远眺，似有无限心事，然而，沙丘上的一抹黑影让他略略吃惊。

    那闪烁着淡淡莹光的珍珠耳坠，这是她的。

    有孙如此，何患之有？

    “正是！”马云点了点头。

    “孙儿在想，当初秦始皇汉武帝，文治武功，天下八方臣服，四夷朝贺，是何等的盛况和风光。即使是铁木真，一代豪杰成吉思汗，也曾经剑指天下、所向无敌。然而，辉煌转眼尽失，就在几天前，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子孙在这里，被皇爷爷打得落荒而逃。”

    临城行馆东侧上房内。

    朱棣在那里面看到了矛盾，看到了挣扎和犹豫。

    “说娘娘的安危，抵不上突围给万岁报信。提醒在下，关键时不要愚忠，要断然取舍！”马云说到最后，满面憾色，再一次深深垂下了头。

    跑在最前面的是马云，而与他同乘一骑的，正是权妃。

    朱棣有些迟疑，他微微皱起眉头，“松手！”

    那个身影正是皇长孙朱瞻基，朱棣用眼神制止了不远处的兵士，让他们不要出声，而他自己则悄悄跟上，只看到朱瞻基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从地上捧起一把此处的沙土。用布包好放进荷包之中，心里不免奇怪，于是开口问道：“基儿，你在做什么？为何要带走鞑靼的沙土？”

    吕儿突然双手捧着那只玉箫，哭诉道：“万岁，这是娘娘留给万岁的！”

    御前侍卫立即一字排开，形成一道人墙挡在朱棣面前。

    “太医过去了？”

    朱高煦强忍着心头之火，依旧行礼，随后退下。

    “是，随行太医都过去了，已然，已然没救了！”

    “哭什么？这样的经历，对于瞻基来说正是最好的磨砺！”朱棣沉着脸。

    只此一句，那态度凝重的让她感动，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她才真正意识到，当自己面临死亡时，她心中想的，念的，究竟是谁。

    马云立在帐中，大气也不敢喘。

    “慌什么？你是那种没经历过事的人吗？”朱棣低声训斥。

    “陛下，陛下，说是急症，陛下，保重龙体，请陛下留步！”马云见朱棣已然迈步向东院走去，立即大惊失色：“快，拦住陛下，拦住陛下！”

    朱棣没有回答。

    “陛下，你会记住福姬吗？”权妃已然泣不成声。

    “奴才该死，圣上的车辇，军粮辎重，都没有保住！”马云面上是难掩的沉痛，是的，不管这其间自己是否经历生死，搭上了多少条兄弟的性命，而在君王面前，汇报的，首先是结果。

    朱棣紧握双拳，只说道：“很好！”

    “是！”马云点了点头。

    当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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