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猜测,他会画出一个圆,然后用他所说的割圆术算出圆径率。在竹简上画圆大不方便,在这上面却完全可以画出来。
简陋的线条和之前第一个看起来几乎一样,甚至可以看出适就是按照第一张留下的痕迹画的。
百余张纸,便有百余个小简笔的人物,大致相同却有细微差别,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已经和第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形态,但却和前一个相差不多。
想要揉揉眼睛,却又担心自己错过了下一幕,瞪大了眼睛看着。
然后,冲着所有墨者以及墨子的面,说道:“这便是我在草帛上写的第一笔字。”
“这是芦苇。我的名……”
他站直身体,当着众墨者的面,用拇指卡住那些被他叠在一起的纸张,用力一掰,借助纸张的弹力,让那些纸一张张地松开。
墨子点头,众墨者也点头,这是墨者辩术中一个很重要的辩题,墨子认为影子没动,而是不断消失又产生。
他之前想象过适说的草帛是什么模样,之前也亲眼看到湿润的纸张被贴到了热烘烘的砖墙上,因而于纸张的模样并不惊喜,却对之前适说的那些话感到高兴。
适琢磨了一下,回道:“弟子在那里见到的,洁白如雪。不是这个能比的。但首先要解决有没有的问题,然后才能解决好不好的问题,所以我很高兴。”
墨子看着第一张写满了各种字、画满了各种奇怪符号的纸,仰天长笑。
笑生觉得自己的手有些抖,就像是很久前第一次拿起笔写字的时候一样,努力呼吸了几次才让颤抖的手平稳下来。
说完将一叠纸递到了适的手中,墨子知道看起来适似乎并“不识字”,但是之前数次出口说出的话很有趣也很有道理,他想看看适提笔能在纸张写什么。
造篾启岁接过笑生的笔,提笔写下了四个字:子墨子曰。
其余墨者也都看着适,猜测着他会写什么。
那些刚刚抵达这里的村社农夫,眼中看到的纸,是乐土中吟唱的、可以开更大的窗、可以遮挡寒风的草帛。
他做过管理竹简的小吏,因而真正地见过堆积成山的竹简。墨子昔年出游的时候,也将自己收藏的竹简装了整整三辆马车。
墨者尚有不解的,墨子却已明白,说道:“我认得你写的这字是什么。”
而这东西的原料,又非蚕丝,而是树皮、秸秆、桑皮、麻绳渔网之类的废物,其价与蚕丝不可相提。
“你的眼睛也会骗你,自己认为正确的如不验证,未必正确,眼尚骗人况于口舌。墨者之辩,自今起以验为先、以论为后!”
众人不解其意。
墨子称赞道:“是这样的。相辩,只是为了互通道理,达成一致,接近明了天志。”
于是,揭的越发翼翼,生怕碎掉。
或有猜测,他会写那首乐土,然后再把下几重乐土的模样描绘出来,比如那种可以一个人纺许多纱的纺车。因为至今为止,适在墨者眼中,都是一个一切以利天下为目的的人,不管墨车、耧车、犁铧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如此。
因为见过,所以可以比较,也所以往下掀纸的时候觉得如此沉重。
此时尚且叫草帛的纸,是很轻便的、如帛。所以才叫草帛。
“适说,先生会走入草帛之中,化身千万,我相信。”
适躬身行礼后,很郑重地说道:“先生,当一件事可以去做来证明的时候,便无需相辩。我请求墨者的辩术中,再多出一条——以事实、实物来验对错的辩法!”
那些死的、根本不可能会动的、简陋到极点的小火柴人,在纸张快速地翻动下,连成了一幅画。
适又挪开第一张纸,在第二张纸的同样位置,又画了一个火柴人。
将笔递给一旁的小六指,六指挠挠头,隔开那句子墨子曰,很随意地写了三句乐土谶语,又将笔递给了苇。
周围聚集了很多观看的人,门外也有许多挤不进去的人,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屏住自己的呼吸。
笑生则在激动之余,尽可能淡然地说了句:“影不徙。这一次五十四去和杨朱、列御寇等人相辩,此题必赢。”
适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放映最简陋的、他小时候上学在课本上玩过无数遍的“动画”,最后将纸张放在一旁。
“至于字到底是你写的那些隶书、还是大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这草帛既然是你想出来的,可你却没机会在第一张上写字……今天你想写什么便写,我也听听。”
但他们都猜错了。
终于,屋内屋外的人发出了一阵欢呼,一张完整的草帛就这样从热烘烘而又干燥的砖墙上撕了下来。
适拿起毛笔,捡起旁边的木炭,想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
可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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